尾聲
第二年冬。(搜索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網)
西北的冬季,大雪漫天。
這是一半山腰上的墓地, 隆冬時節, 萬眠,積雪在下輕微反, 整座墓園靜謐得沒有一聲音。
沈建國神平靜地站在一座墓碑前。早些時候鑿刻工藝不, 石碑上的照片已斑駁陳舊, 甚至已經有些模糊, 依稀能看出一張年輕麗的容。
“又是一年了。”沈建國遍布風霜的面容浮起一笑,彎腰,戴著厚手套的雙手將妻子墓碑上的積雪掃落, 輕輕那張模糊的照片。
無聲天地間,照片上的人淺笑著,溫和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來, 給你介紹一下。”沈建國, 微笑著后面招了招手。
溫舒唯安靜地走上前。
“這是溫舒唯。”沈建國笑著說。這個縱橫疆場戎馬半生的鐵將,看向妻子的目和如水,至今仍蘊藏著濃濃思念。
寒風將溫舒唯的臉吹得生疼。彎腰,雙手將懷里的一束百合放在了石碑前。
雪勢稍弱了些。
沈建國又跟沈母說了會兒話, 隨后便帶著溫舒唯離開了墓地。
途中, 這個向來冷漠言的中年男人卻破天荒般, 主跟溫舒唯聊了許多。他告訴溫舒唯,每年冬季自己都會回西北看沈母。
“你阿姨最喜歡雪。”坐在車里, 沈建國的目過車窗向遙遠的、滿是積雪的山脈廓, “說起來真慚愧, 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陪看過雪。”
“我還記得,我跟結婚的第三天,上頭就來任務了。”沈建國回憶起多年前的往事,忽然著遠方微微苦笑,“之后,我回家的次數越來越,每次回家待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我對不起。”
溫舒唯說:“我相信阿姨沒有怪過您。”
沈建國看向溫舒唯。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一瞬,溫舒唯竟竟發現,只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像是老了很多歲。
沈建國平靜地對說:“當兵的男人,沒幾個對得起自己人。”
溫舒唯沒有出聲。
車里良久的一陣靜默。
片刻,沈建國終于又笑起來。他看著旁的年輕孩兒,說道:“孩子,人不能永遠把自己困在一個地方。放開手,去過自己的生活,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時和人生。他會諒你。”
溫舒唯轉頭,向湛藍的天空,山,與皚皚白雪。這陌生巍峨的北國風,讓在此刻無比眷那片冰冷又溫的海藍。
想念大海了。
“叔叔。”溫舒唯忽然笑了,說,“快新年了,祝你新年快樂。”
沈建國很輕地嘆了口氣,搖搖頭,不再說話。
*
溫舒唯當晚就從西北回了亞城。
海濱之城依然車水馬龍,繁花似錦。
經過一年的運營,《錦華》亞城分社已站穩腳跟,臨近年關,總部那邊還專程給亞城分社的全員工都準備了一份特別的新年禮,引來全員歡呼。
“溫副。”年輕助理小姑娘敲門走進副主編室,對溫舒唯恭恭敬敬地道,“你的郵箱收到了一封私人郵件,發信人是程小姐。”
“知道了,我稍后會查看。”溫舒唯一干練藍西裝,瀏覽著電腦上的刊稿件,臉淡淡的,公事公辦的語氣,“通知編輯3部,20分鐘之后到會議室開會。”
助理小姑娘點頭,“好的。”然后便轉離開。
辦公室里只剩下溫舒唯一個人。
片刻,溫舒唯鼓起腮幫吐出一口氣,扭扭脖子,看著《待審稿件》文件夾里的數十份容,悄悄翻了個白眼。移鼠標,進郵箱,點開了那份發信人為“程小姐”的郵件。
郵件標題寫著:溫副主編親啟。
溫舒唯笑,挑了挑眉,視線往下掃。
“唯唯:
這麼多年沒給人寫過信,我都快忘了信件格式是什麼了【冷汗】,如果有什麼問題,還請溫大副主編睜只眼閉只眼【抱拳】。
話說最近墨西哥在鬧流……所有人出門都得全副武裝,真是嚇死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東拉西扯,言歸正傳。
我到墨西哥已經七個月,這期間,我在微信上跟你聊過很多次,也打過很多次視頻電話,但是有些話,我確實覺得必須以一些更正式,或者更鄭重的形式說給你聽。
兩個月前,我收到了一份快遞,里面是一個日記本,上面涂似的用馬克筆畫了很多很多東西,每一張都是一些矮矮的舊平房,和兩個形象模糊的小孩子。起初的時候我還很害怕,以為是什麼變態寄來的恐怖包裹來著,但是仔細翻看這些圖畫,我卻總覺得有種莫名的悉……
我知道你肯定已經在嘲笑我神經質了,不許笑!【菜刀】
我不知道寄件人是誰,只知道,發件地是中國云南。真的很奇怪,對不對?
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我總覺得自己錯過了很多事,但是又說不上來自己錯過了些什麼。總覺得自己了很多事,又不知道了什麼……這種覺真的很糟,時不時就會讓我有一種很難過的緒。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些很重要的人和事存在于我看不見也聽不到的地方,可能很絢爛,可能很壯烈,也可能什麼都沒有。
總之,我現在在墨西哥的影視學院進修,過得還不錯,最近墨西哥舉辦了一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我報了名,劇本取材自我在嶂北看雪的那天晚上,做的一個夢。
這個電影要講述什麼,等品出來我再告訴你吧哈哈!
莫名其妙說了這麼多,你每天盯著電腦看那麼多字,還要看我這份,抱歉啦【親親】
之后的容,可能你就不那麼喜歡看了,你可以選擇忽略。但是作為你最好的朋友,我還是希你能稍微聽進去一點。
一年前,沈寂重傷院,上各燒傷,頭部還遭了嚴重撞擊。我還記得,那天亞城下暴雨,你守在醫院的搶救室外跟我打電話,哭了好久好久,我第二天就從嶂北飛到亞城來陪你。
搶救結束,沈寂命救了回來,但是卻一直昏迷不醒。醫生告訴所有人,他為永久植人的可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一年了,你表面上一切回歸正軌,工作,錄視頻,升職,為副主編,變得越來越好,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很固執,固執地等著沈寂蘇醒,日復一日。
盡管你自己也很清楚,他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
你準備一直這樣耗著麼?
別怪我太現實。我是真的害怕,害怕你耗了青春消磨了時間,最后什麼也沒有得到。人都應該向前看,相信我,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會開始新的生活。
好了,明天早上還有課,我先睡了。你有空再回復我吧【親親】
——程菲12月26日
寫于墨西哥城
溫舒唯關了郵件。從辦公室的落地窗投進來,扭頭看向窗外,大海廣闊,遠遠能看見飛鳥的影子,和一直綿延到天際的海岸線。
溫舒唯忽然勾起角,眼眶微。
*
下班后,溫舒唯照例驅車來到亞城軍區醫院住院部。這一年,每天都來,整個住院部的醫生護士都認識。經過護士臺時,護士長朝出了一個微笑,隨口道:“今天你比平時早十分鐘。”
“公司提前放了。”溫舒唯笑回一句,跟護士們打過招呼便徑直走進了樓層最里面的一個單人間。
病房里一片純白,靜謐極了,只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運作聲。
溫舒唯走到病床邊。
沈寂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長達一年的昏迷臥床,讓他整個人消瘦了不,他閉著眼,眉目舒展,面容俊朗干凈,蒼白溫和,就像是疲憊到極點后的解,陷了很深很深的夢境。
溫舒唯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床頭柜上擺著一個明的玻璃花瓶,里頭的幾朵鮮花略微枯萎。手換上新的。
“明天上午是團建,今天我可以多陪你一會兒。”笑了笑。胳膊輕輕放在他輸著的右手旁邊,單手托腮,側著頭,目定定落在沈寂臉上。
沈寂不語。
“小松說元旦節要到亞城來。來看看你。”溫舒唯輕輕握住他放在被子外面的右手。由于每天都要輸營養,他冷白瘦削的手腕上掛著留置針,小心翼翼,怕弄疼他,盡管此時的沈寂已沒有任何知覺。
“弟弟已經高三了。”溫舒唯握他修長的手指,自顧自地說著,“他懂事了很多,也了很多,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他逃課的消息了。”
說到這里,溫舒唯不知想到了什麼,低頭輕輕笑出一聲。
“對了,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食指彎曲,調皮地勾了勾他結著薄繭的指腹,“何偉前些天給我打過電話,他們面館的生意越來越好,今年,他們存下了一些錢,準備把隔壁的鋪子也盤下來。還提前邀請我去參加他們孩子的周歲宴。”
無人應答。
“真快啊,不知不覺就一年了。”臉頰輕輕住他的手背,像是呢喃低語,又像是嘆,目過窗外的冬夜,流轉到很遠的遠方。
沈父勸放手。
程菲說,怕耗費了青春和時,最后什麼也沒有得到。
溫舒唯看著夜空,忽然淚眼眶。
“我怎麼會什麼也沒有得到?”靠著沈寂,眷地閉上眼,嗓音溫得就像一陣風,一個夢,“你明明,已經給出了你整個世界。”
空的病房里,始終無人應答。
*
元旦節的前一天晚上,宋子川來了,帶著一份報紙和一小袋水果。
好些日子沒見,溫舒唯發現他似乎長高了些,也長壯了些,個頭已經在一米八以上。宋子川這張冷漠的臉,似乎永遠也不會有什麼生的表,他依舊眉目冷淡,整個人看著非常有距離,難以接近。
高考已經結束。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叛逆不羈的孤僻年,于今年六月,被中國解放軍空軍工程大學錄取,目前已經是空工大的學員,為了一名在役軍人。
溫舒唯請宋子川坐到病床邊,給他削蘋果。
宋子川看著病床上的沈寂。曾經如雄鷹般不可一世無所不能的男人,沉默地躺在那兒,雙眼閉合,很安靜。
“他一直沒有醒過?”宋子川問。
溫舒唯作微微頓了下,搖頭。
宋子川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陣,他目才從沈寂上離開,向一旁的溫舒唯。他把手里的那份東西遞了過去,平靜道:“只是我們學校的部刊。上面有一則消息,你看完,或許會稍微好些。”
溫舒唯手接過報紙,頓了下,回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來看他。”溫舒唯淡笑著說。
聞言,宋子川靜默了半晌,才道:“其實直到現在,我都不能釋懷。我爸是為了救他死的,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作為宋峰的兒子,我這輩子也沒辦法原諒他。”
溫舒唯垂著眸,沒說什麼。
“但是作為一個軍人,一個中國人。我敬重他。”宋子川淡淡地說。
屋子里忽然一靜。
溫舒唯把去了皮的蘋果遞給宋子川。宋子川注意到細白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的一睡不起,自己該怎麼辦。”宋子川忽然說,“或許你應該開始新的生活。”
溫舒唯靜了數秒,笑了,“我早就在心里嫁過人了。”
宋子川只在病房里待了不到二十分鐘便離去。溫舒唯起把宋子川送到了醫院門口,折返回時的途中,隨手翻開那份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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