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親馭車輦，疾行於東京的夜雨中。

「到了麼？」間或在車中問。的慟哭聲迤邐全程，這是夾雜在其間我唯一能辨出的模糊的語音。

「快了，快了……」我這樣答，揚鞭朝駕車的獨牛揮下。那步態一向從容的畜生捨棄了它一步三嘆的習慣，驚恐地蹄前奔，車下軸貫兩挾朱，轆轆地穿行於杳無人影的巷道。

日間繁華的街市驀然褪暗青殘垣，於我眼角隨風飄遠，我們應是行了不的路。無邊的雨和著的悲傷打在我上，浸我裳，那蔓延而，連帶著心底也是一片冰涼。

在的哭聲中我漸趨焦灼，而我不敢回顧，隻頻頻加鞭，冀於速度可以引我們瞬間穿越眼下困境。

曾經往返多次的路途何時變得如此幽長？彷彿抵過我半生所行的路。

一直哭。

「還沒到麼？」又嚶嚶泣問。

我張了張口，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剎那間我隻覺自己前所未有地虛弱無力，且悲哀地發現其實我並無把握帶渡到這暗夜的彼端。

又轉過幾重街市，好不容易，我們才駛上西華門外的大道。撥過層層霧雨，那巍峨皇城逐漸變得清晰，琉璃瓦所覆的簷下掛著數列宮燈，磚石間甃的高牆上鐫鏤有龍飛雲，這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西華門早已關閉，守門的衛見我有驅車而近的趨勢，立即遠遠朝我嗬斥「何人如此大膽，居然駕車行近皇城門！」

我猶豫了一下，便將車停住。才一回首，請稍候，容我先去通報，卻見已自己掀簾而出，下了車便朝皇城門疾奔而去。

極度的悲傷使適才毫無整理妝容的心，還如我們離開宅第時一般，披散著長發，襟微，不著霞帔與披帛，連那一件不合時宜的外都還是我那時倉促間給披上去的。

就這樣隨哭著奔向西華門，尚未靠近便被迎上來的兩位衛攔住，一人抓住一支手臂，怒喝著要將趕走，而也越發癲狂，不知何以竟有如此大的力量，生生地從兩人的挾持中掙開來，加快步伐跑至西華門前。

出纖小的雙手，拚命拍打著閉的宮門，和著哭聲揚聲高呼「爹爹，孃孃，開開門！讓我回去……」

兩側衛一片嘩然，紛紛趕來驅逐。被另兩名高大衛拖離，而手仍儘力向前去，想及那金釘朱漆的冰冷宮門。不停地喚著父母，有響雷碾過，風雨聲顯得渾濁，的哭音在其中幽幽出，無比淒厲。

衛把拖了數十步後停下，把猛地拋在地上，見還想站起跑回，其中一位便怒了，一壁斥道「哪來的瘋婦敢在此撒野！」一壁倒轉所持的戟，將桿高高揚起，眼見就要打落在上。

他沒有揮下，因我從住了他手腕。

衛回看，隨即怒問「你是何人？」

我沒有回答，目越過衛的肩顧向地上的。

半躺著，那麼無助地飲泣。麵蒼白，瘦弱軀躲在寬大的淡外袍下，像一泊隨時會去的月。

更加惱火的衛手出來就要轉而擊我，這回卻被他同伴喝止。

「且慢！我認得他。」另一位衛說。又再上下打量了我幾番，才肯定地低聲對持戟人說「他是中貴人梁懷吉，以前也曾數次經這裡出中的。」

持戟人愣了愣，然後轉頭看被他們推倒的子，訥訥地再問「那這位小娘子是……」

我走去將扶起來，確認不曾傷後才轉視衛，回答了他的問題。

「兗國公主。」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