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捋,原本迷霧重重的案子,一下子變得明晰了不。
有位老衙役欽佩地說:“本來毫無眉目,一經藺評事之手,好像就變得不那麼復雜了。”
陳司直哂笑:“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一個利字,案件本就不算復雜,兇手又因為急于得到東西留下了不破綻。對藺評事而言,當然不算難辦,他可是破過無數撲朔迷離的大案的。”
滕玉意淡淡瞅陳司直一眼,先前他可是很嫌藺承佑礙事的。
盲了眼又如何,心比他們亮就行。
“無為。”藺承佑開口道。
“是。”滕玉意昂首說,“師兄有什麼吩咐。”
“那東西多半還在劉翁的宅子里,趁日頭好,我們進去找一找。”
“好。”滕玉意牽著藺承佑往宅走,一邊走一邊主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藺承佑。
陳司直也趕忙帶著衙役們搜尋。
藺承佑邊走邊指點滕玉意如何搜尋證,滕玉意依言做了,比絕圣棄智更為護短,后一雙眼睛基本不離藺承佑腳下,護著這護著那,唯恐那幫同僚嫌藺承佑礙事。
或許是心境不同,又或許是覺得滕玉意護短的樣子實在可,藺承佑非但不再像昨晚那樣郁結,轉悠到最后反倒笑了。
在陳司直一票人忙得氣吁吁的時候,藺承佑和滕玉意到外院坐下。
藺承佑問滕玉意:“如果你是劉翁,你會把這樣重要的件藏在自家宅子里嗎?”
滕玉意幫藺承佑重新系穩眼上的布條,坐回原托腮想了想:“如果沒人來搶,我自是會放在自己邊,如果知道有人覬覦,我就得找個更妥當的地方藏起來。”
藺承佑半倚著后的廊柱,手里轉著一枯草:“一個賣炭翁……如何避人耳目藏東西……”
默了一會,兩人異口同聲:“賣炭!”
滕玉意語氣那樣興,藺承佑簡直能看見滕玉意那亮亮的眼睛,他不由笑道:“快讓嚴司直——”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臉上笑容一滯。
滕玉意忙對屋里的陳司直說:“陳司直,我師兄大約知道那東西藏在何了。事不宜遲,我們得趕在兇手前趕過去。”
從喜鵲巷出來,眾人分頭上馬,一邊沿路向街坊鄰居打聽,一邊沿著劉翁平日賣炭的路線往西市走,尋到將近傍晚時,果然在半途中找到了一空宅。
這條巷子離喜鵲巷距離足有兩座坊,巷子里只住了兩戶人家,異常冷清不說,最里頭那宅子還常年空置,但劉翁幾乎每日都會來此賣炭。
大理寺的人搜查,不出所料,很快就在寢房床后的一個暗里找到了一個漆匣。
當衙役們把東西小心翼翼捧出來時,滕玉意臉一亮,這可是第一次幫藺承佑破案。
衙役剛要拭漆盒,藺承佑卻道:“慢——”
鎖魂豸爬上圓桌,確認漆盒并未暗藏暗和毒藥,藺承佑這才令衙役打開漆盒。
里頭果然放著笈和鑰匙。翻開笈看了看,上頭記載著藏礦的山頭,以及如何提煉和制作這種暗的法,至于那把鑰匙,想必就能打開藏礦之的鑰了。
藺承佑在掌心掂了掂那把鑰匙,摘下腰間的金魚袋遞給邊衙役:“給宮里送信,說去年在坊間售賣銀武的那幫大魚落網了,讓北衙派百名金吾衛來此,接下來數日,需日夜在附近蟄伏,除此之外,在座的幾位大哥最近也不能離開朝廷的監視。”
陳司直和衙役們心知事關重大,忙應了。
滕玉意看著漆盒,對藺承佑說:“里頭還有幾本書。”
衙役們小心翼翼取出,卻是一些記錄南詔國巫蠱之的笈。聽說南詔國百年前出過一位很出名的巫后,最善用蠱蟲害人,凡是巫后下的蠱,極有人能破解。匣子里這些殘本想是劉翁等人在南詔國販貨時無意中搜集到的,因為代遠年湮,大部分都已破舊不堪。
衙役們正要將其原樣放回去,滕玉意一瞥之下,忽道:“絕蠱?”
藺承佑一怔,絕蠱雖出自道家大道之手,歷來卻被稱為“蠱”,原因自是那位不爭散人雖然用的是五行,引子和載卻是用的南詔國巫后的蠱蟲。
可惜不爭散人去世多年,南詔國巫后也早已了一堆枯骨,是以師公苦求多年,一直沒能找到破解之法。
滕玉意也想到了這一點,忙取出那本舊書拍了拍扉頁上的灰,是后人的手抄本,面上雖破,里頭字跡倒是清晰。
翻開第一頁,上寫著:【靡不有始,鮮克有終。之一字,人心魂,凡之人,心眼皆盲。搗其心,毀其目,瞎瞎瞎。】
瘋瘋癲癲的,著一冰冷的恨意。
滕玉意皺了皺眉,順勢將這句話念了出來。
藺承佑略一思索,忙道:“陳司直,這本書可能我得拿回去一用,請你們先過目一遍,確定無誤,便請登記到證簿上。”
***
回去的路上,滕玉意在車里磕磕為藺承佑讀那本笈,上頭有太多蠱之類的語,現在只能算通道,讀起來難免覺得深奧。
犢車都要到王府了,才勉勉強強將整本笈讀完。
“如何?”滕玉意放下那本書,張地著藺承佑。
藺承佑臉很難看,這本書應該是當年那位南詔國巫后煉制絕蠱時留下的,記錄之人大概是某位誤闖南詔國巫蠱之地的中原道人。
書上寫得很明白,若無奇藥相克,這蠱蟲會一直附在男子,怪不得他和滕玉意親吻后依舊無法復明。不爭散人只是在蠱蟲外套了個道家的虛殼,道家那套相濟的心法本無法克化,親也未必管用。
書上倒是寫明了奇藥是什麼,這東西有名有姓,最初是由巫后保管,但據他所知,此早已失傳了。
假如找不到那枚奇藥,就意味著他一輩子都無法復明……
為了寬滕玉意,他笑了笑道:“上頭寫了解蠱的法子,只要吃下一枚奇藥,我眼睛就能復明了。”
滕玉意一滯,鬧了半天必須要吃藥才,也就是說不爭散人把他們所有人都耍了,忍下心里那口惡氣:“是上頭所說的‘力遙’麼?那是何?”
藺承佑:“南詔國語。意思是南詔國的異寶赤須翼。”
“赤須翼?”自小滕玉意也見過不世間奇珍,但從未聽說過這種寶。
“是南詔國當地一種昆蟲化作的結晶,約有上萬年之久,夜間能照明,佩戴在脖頸上有駐之效。據說南詔國皇室就庋藏著一枚,但多年前就已失傳了。欸,你別喪氣,只要我想搜羅,這世上就沒有我找不到的東西。”
但藺承佑心里知道,這話不過是安滕玉意罷了,失傳已久的寶貝,哪有那麼容易找。
等到找到的那一日,他和阿玉說不定都三四十歲了,整整數十年,眼看要在黑暗中度過了。
心里這樣想,卻很快打起神:“天太晚了,先回府里用晚膳,待會到青云觀把這本書給師公瞧瞧——”
滕玉意卻冷不丁說:“等等,我知道這寶貝在何。”
藺承佑奇道:“何?”
滕玉意一笑,掀開車簾讓車夫改道:“麻煩去靖恭坊的華巷。”
***
華巷一座致宅邸。
藺承佑張開雙臂,像一只俊鶻那樣趴在后窗和房檐的中間。
滕玉意則趴在他背上。
這姿勢堅持久了,對常人來說無異于酷刑,對藺承佑來說卻是如吃飯睡覺一般輕松,但他額頭上仍沁出了汗珠,不為別的,只為耳畔能清清楚楚聽到房里的靜。
原來赤須翼并未失傳,而是藏在新昌王的孀鄔瑩瑩手里。
來時路上滕玉意向他保證,只要開口,鄔瑩瑩絕對會乖乖把這世間異寶給。又叮囑他到時候千萬別面,這事給一個人來辦就。一旦他出面,這件事就會牽涉到兩國的朝堂和外了。當時他還笑問緣故,現在知道原因了。
顧憲這廝,正和自己的嬸嬸鄔瑩瑩翻云覆雨。
滕玉意為了要挾鄔瑩瑩,專程盯了鄔瑩瑩兩個月,本想捉住鄔瑩瑩別的把柄,卻意外發現鄔瑩瑩和顧憲有私,等到證據搜集得差不多了,滕玉意認為時機已,某一晚便讓程伯等人在宅子周圍安排一番,自己則用他教的心法屏息貓在壁櫥后。
換言之,那晚顧憲和鄔瑩瑩時,滕玉意全程在房里待著。
巧那一陣他在淮西道打彭震,怎能料到滕玉意在長安也沒閑著。他早就知道滕玉意不守規矩,但沒想到這小壞蛋連這種事也能……
藺承佑腦子里七八糟想了一通,等他回過神,房里仍在響。
都快一個時辰了,顧憲和鄔瑩瑩仍未消停。
他也是今晚才知道,這種事原來有這麼多花樣。
藺承佑心跳如鼓,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這種滋味,比平日打幾場架都累。
有完沒完了?
再這樣下去,他都快支撐不住了。
滕玉意趴在藺承佑上,沒比藺承佑好到哪去。
臉燒得像炭,心跳也震耳聾,誰能想到今晚一來就撞見顧憲來找鄔瑩瑩。
大約是即將啟程回南詔國怕日后沒機會,顧憲和鄔瑩瑩這回比上次折騰得久多了。
藺承佑雖然始終沒吭聲,但看上去比還要難,除了那塊朱紅布條,臉上哪都是汗。
汗珠正順著他的太,緩緩往下淌。
作者有話要說:藺承佑:萬萬沒想到房前夕會跟老婆接一次現場觀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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