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什麼男寵的,趙長寧本沒當回事, 宋唐把人送府上來了。但又不要, 只是送又送不回去了, 宋家不肯再收。千說萬說退了兩個丫頭,那個燕云山卻非要留給當護衛。趙長寧見他會些拳腳功夫, 陳蠻收他了護衛隊了事。
偏生話傳到朱明熾耳朵里, 就并不是這樣的。
錦衛來稟報的時候說:“……趙大人退回了兩個婢,留了那個護衛。”
朱明熾是正在喝湯的, 鮮筍煨鴿肚火湯,湯鮮味。他很平靜地把湯喝完了, 問:“怎麼著,收用了?”
錦衛道:“這……趙府的事, 卑職不知。”
“嗯。”朱明熾拿起托盤上的熱帕手, 道,“把宋愈給我過來吧。”
于是養心殿今日傳言,圣上對于宋愈私底下行賄之事震怒,呵斥他‘不知輕重’,宋愈嚇得伏地不敢語,怕更惹圣怒。隨后圣上又了都察院副都使去,說如今朝堂上行賄賄的風氣愈演愈烈,員要的是清正廉明, 今起要嚴查貪污賄之事。
于是接連一個多月朝廷都在整治不正之風,至于宋行玉的案子,自然也是嚴查的。
秋風愈寒, 院已是一片枯敗,樹葉凋萎。長寧都穿了件藏藍薄襖,躺在書房的東坡椅上看書。
燕云山給他端茶進來。
長寧甚至都未抬頭,就說:“放那兒吧。”
燕云山放下茶杯垂手站在一旁。
大人靠著椅子,細長的手指慢慢地敲著竹質的扶手,長睫微垂,看得認真。當然,自他為護衛之后,就知道大人的確并不好男。跟在大人邊的陳蠻便極為俊秀,還對大人中心耿耿,但大人也沒有別的意思。
燕云山很確定,假使大人哪天對陳蠻說想嘗嘗男人是什麼滋味的,陳蠻也肯定會答應。
這時候丫頭挑開簾子,陳蠻進來了。
陳蠻不太喜歡燕云山,此人來歷不明,而且對大人還不甚尊敬。所以看到也當做沒看到。
“大人,該出發了。”陳蠻低聲說。
今日有大朝會。
長寧嗯了聲,順手把書給了燕云山,陳蠻自然而然地拿好朝服,等他起的時候給他穿上。
他繞過趙長寧的腰,給他系好系帶,又平整了肩膀,袖,整理烏紗帽。
陳蠻比大人高了大半個頭,而大人姿態平整,清秀如雪。一貫就是如此,長寧也習慣了,反正陳蠻伺候很是周到。
此時已經深秋,路上行人都穿起棉襖秋,戴起氈帽。
長寧在千步廊外下了馬車,除特許外,員們不得在紫城坐馬車,文武員列隊從左右偏門步行過午門。各位大人們也穿著棉襖,雖說袍有冬制的,但此時又還未到冬天,穿冬襖太早,于是只能在袍下面套襖子。個個穿得無比臃腫,也就長寧這樣的纖瘦,還能穿出幾分玉樹臨風的覺。
前夜剛下過雨,天冷秋涼,太極殿外磚地不能跪,皇上特許百可站。朝會依舊是那些事,反正趙長寧這個級別的員,也就是站著聽講而已,多半都是漫不經心地聽著,一邊數對面漢白玉臺階上的龍。
等到了朝會結束,長寧因還有事稟報朱明熾,才往乾清宮去。
朱明熾正在見兵部侍郎肖左,聽宮人稟報說趙長寧在外面等后,止住了肖左說話。對劉胡道:“……把給朕帶到里面來等。”
兵部侍郎肖左是丈二和尚不著頭腦,這位趙大人他也聽說過。其實趙長寧還真的出名的,多虧了那些民間的戲本子,讓他在員間的知名度高。但是兵部侍郎不知道的是,這位傳說中清廉正直,一心為民的趙寺正竟然是皇上的寵臣。
為何說是寵臣?聽皇上的語氣,自然知道是時常召見的。只是為何要進來等,他們說話豈不是不方便了?
劉胡出去傳話,不過片刻長寧就進來了,先平整地行了禮,然后退到一邊站等。
兵部侍郎的目不由自主地瞟了過去,這位年大人材纖瘦,氣質清然如竹,只是明顯地有點走神……
“肖大人以為此事如何?”帝王的一句話才讓他回過神來,肖左立刻拱手道,“……居庸關自古為京城舌,軍事要塞,加固城墻自然要,從碣石自太行山,微臣以為都需要加固才是。”
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帝王的神淡淡的,對他的回答似乎并沒有什麼反應。
肖左心里轟然一聲,明白帝王是看出自己剛才走神了,所以才出言提醒他。這樣一來他便張多了,帝王問話也答得磕磕。偏偏朱明熾又不是好糊弄的人,幾番問答下來得他冷汗直冒。
朱明熾自然不高興。他兵部侍郎來商量京城防衛,結果他倒好,去看趙長寧做什麼!
等問完了他喝茶,肖左退下,這廝便是恨不得自己生兩條趕地退下去了。
趙長寧才上前一步行禮,呈遞上折子,是大理寺重編吏法的折子。朱明熾只是隨手翻了翻,眉頭微微皺著。
長寧知道他其實文化水平并不高,也不知道文縐縐的律法,他會不會不耐煩細看。
朱明熾這個卻是有原因的。
聽說原來翰林院掌院學士帶皇子們讀書的時候,對還是太子的朱明熙最為照顧。當時朱明熾還小,他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老師講過的東西他一遍就能背下來,他還以為人人都是如此的,但后來才發現自己的幾個弟弟不是。他將這件事告訴給了當時的莊嬪,倒讓莊嬪邊的安嬤嬤嚇了一大跳,連忙告訴他:“殿下莫要在外人面前說!”然后把他屋里的書都悄悄藏了起來。
當時陳皇后勢大,李貴妃也不是好惹的。們生怕朱明熾這個庶出的皇子太出,會活不下來。
后來朱明熾就開始走馬喂鷹,無所事事,讀書上面再也無所進益。只是通讀了四書五經而已。
但他在理政事上有種天的敏銳,例如六部機構冗雜,他大刀闊斧地改革,果顯著。大概就是種能輕易地看到事本質的能力。
朱明熾已經將的折子合上了,道:“先由翰林院看看,再由閣商討吧。”
“那微臣先告退……”長寧話說到一半,就看到帝王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道:“朕聽說……”
但他說到這里就停頓了下來,眼眸徑直看著趙長寧。
長寧一向覺得他的眼睛是很凌厲的,無論面部表多麼的平和,但他的眼神不會改變。大概就是在戰場上的殺伐磨煉出來的銳利,被他所凝視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開始心里一,好像有無形的力在上,肩膀都要沉幾分。
帝王繼續說:“宋愈之子陷囹圄,為了打通關系送了你一個男寵,是嗎?”
男寵?
長寧正想說這是無稽之談,哪里來的什麼男寵。但轉念一想,燕云山就是以男寵的名義送進府來的。
君王的語氣很正常,類似于問‘今天早飯吃了什麼?’但長寧看不出他英俊面容上的喜怒,想起上次來稟報,就被他揪著坐在他上……然后雙發,快被他瘋了。
不管他是抱著怎麼樣的想法,長寧了把汗,決定要慎重地回答他。“陛下多慮了,如今朝中正在嚴懲貪污吏,我如何會賄。那人只是退不回去,又會些拳腳功夫,微臣只能將他收護衛之中。”
朱明熾倒是似笑非笑的:“哦,護衛啊。朕以前還沒問過你,你邊伺候的究竟有幾個男子?”
怎麼問到這上面來了……
長寧的聲音輕了些:“大概三……四個。”
朱明熾見的臉仍然平靜得很,心里的火氣騰地冒出來……當真是到招蜂引蝶!
以前留在外面等,倒好,跟翰林院那些年輕的庶吉士有說有笑,人家的眼珠子都要到上去了。他看不慣,把到里面來等,結果兵部侍郎還看,當真是在哪里都不得安生!盡管朱明熾心里知道,兵部侍郎大概只是出于好奇。
還三四個男子伺候的?當真把自己當男的了吧,那些護衛朱明熾不是沒見過,一個個的都長得五端正俊秀,高大健,這是養的護衛還是男寵呢!平時給做什麼?穿喂飯嗎。
“卿倒是會權勢的。”朱明熾語氣冷淡地說,“不知道卿這些護衛只是白天伺候,還是晚上也伺候呢?”
長寧和道:“陛下若覺得是晚上也伺候,那便伺候了,覺得沒有就沒有。若沒有別的事……微臣先告退了。”
“你給朕站住!”朱明熾突然怒道。
削瘦的背脊骨仿佛蝴蝶般,有種要振翅飛的。袍帶垂落,更顯得清瘦荏苒。
外頭的人不知道為何帝王突然發怒了,只見宮門閉,知道是長寧大人在里面。個個垂眸看鞋,后背出汗,只恨自己不是聾子啞。
朱明熾大步下臺階,一把抓住了的手:“朕準你走了?”
大手如鐵般箍著的手腕,有些疼。長寧眉頭微皺說:“陛下問微臣實在是沒有意義。”
“微臣邊有男子伺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正如皇上有后宮三千,有錦衛神機營,與您來比的話,臣實在是不算什麼。”現在說話的語氣都非常的溫,“皇上以為呢?”
朱明熾心里驀地有難以言喻的覺,突然沖擊了他的心。
長寧見他銳利的眼神,罕見地和了下來。
帝王前半生盡冷落,戎馬上刀劍影,取得帝位的過程也是腥殘忍。大概所見他的和,雨夜里沒殺他,那夜他救了。
相比他的銳利,這樣的和更為可怕,趙長寧也不知道究竟是那句話取得了他的歡心,向后退了半步。然后聽到帝王低啞的聲音:“趙長寧——你為何這樣說?”
朱明熾按下的手,另一手搭著的腰控制住,繼續問:“你在意朕的后妃?”
長寧微,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沒有這個意思。但被帝王的雙眸視著,竟然有些說不出來了。
男人的角微微地揚起,聲音發啞:“回答朕。”
“我……”趙長寧語氣微頓,用盡滿的力氣,卻連不是二字都說不出來。
看到垂下的眼睫,朱明熾卻是狂喜。
世間上最好的事就是而所得,你的人也你,這是多麼妙的。就算朱明熾知道趙長寧未必喜歡他,只要仍然在意,仍然關切——便可以被當□□來對待了。對于趙長寧來說,也許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對于他來說。
——這個人何嘗不是可而不可即的。
許久后他微微笑了:“朕便這麼可怕嗎?你不說便罷了。”他的語氣和了許久,也不跟計較什麼男寵的事了。放開了手,“朕對你也沒什麼要求,不要招蜂引蝶,不要背叛朕。別的你想要什麼,朕自然會給你的。”
長寧看著他,不知道要說什麼。
朱明熾已經走回了龍椅,又拿起了朱筆,然后告訴:“你二叔的調令下來了,調任浙江紹興知府。”他又慢慢地加了句,“日后京城朝野,你升無礙。”
長寧聽到這里突然抬頭,朱明熾……是什麼意思!
趙承廉調任出京城,自然家里再無正四品以上的員在京,若想升任大理寺卿,也不是沒有指的。
這個當然知道,但是這句話是從朱明熾里說出來的!這麼說……他一早就算計到此事了,還是本就是他的算計!
趙長寧渾僵,說不出是種什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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