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縣某軍營地,吳尚文與幾名親信部眾正在大帳痛飲。他赤著虯結的上,端起盛滿酒水的大碗狂飲一口,酒水順著角淋漓而下,他抹了一把角,放下酒碗抄起一烤羊大口啃咬起來。
臉上一道傷疤的千總劉老二一邊嚼著羊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將軍,前幾天咱們攔了欽差,傷了京營的大兵,這事痛快是痛快了,可彆真惹惱了朝廷,萬一皇帝惱了讓總兵大人和巡置咱們,可罪過不輕啊!”。
旁邊吳尚文的親兵隊正劉大剛嘁了一聲,滿不在乎的開口道:“我說劉老二,你是越活膽子越小啊!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年頭?反賊是越剿越多,眼看著已經是天下大了,現在手裡有兵就是爺,朝廷還得用咱們這些軍對付流賊呢,哪敢為這點事置咱們將軍!”
其餘幾個將領也隨聲附和。
吳尚文讚許的點了點頭,使勁嚥下口中的食,開口道:“大剛說的對!眼下天下大,大明的流賊不消多說,慢慢的了勢頭。朝廷的兵馬是越打越,反賊是越打人越多,就連許多吃了敗仗潰散的軍也加了反賊營伍。那個五省總督洪承疇倒是會帶兵打仗,可他手底下滿打滿算才兩萬餘人,反賊是多?那個闖王高迎祥手下蕃漢騎兵就兩萬多騎,那可是騎兵啊,咱們步軍最怕啥?最怕的就是騎兵,不客氣的說,老子手下這兩千餘步軍,來個三百騎兵就能殺的咱們屁滾尿流,彆說兩萬騎兵了。還有其他的反賊,什麼闖塌天,老回回,張獻忠等等,哪個手下不是十萬以上的人馬啊?還有關外那群真人,也是瞅著機會就來大明啃一口。我聽關寧軍那些傢夥說過,現在大明在遼東十八萬步騎,本不敢出城野戰,隻能在城裡死守。那些真人都是野人,打起仗來本不怕死,真要是讓真了關,那大明就完蛋了。我看吶,朱家江山快保不住嘍,朝廷那幫蛋本不敢拿咱們怎麼樣,還得指著咱們替他們賣命呢。現在老子就是想多摟點銀子,好招兵買馬,將來不管是反賊還是真坐了江山,咱們有兵在手,誰都會高看咱一眼,到時候咱們也弄個公侯當,哈哈哈!”,說罷端起酒碗一飲而儘,其餘眾人一邊恭維一邊端起酒碗乾掉。
在營地的一個角落,千總吳群正躺在馬棚底下涼裡,裡叼著一乾草,翹著二郎哼著小曲,邊圍坐著幾個把總、哨管。
他是單縣本地人,家裡窮,地又,兄弟又多,從小就冇吃過幾頓飽飯。村裡的私塾先生看他聰明伶俐,想收他學,可家裡哪裡拿得起束脩啊,老先生隻能給他起了個名字後放棄了。
十幾歲的時候為了讓父母兄弟多吃一口,他投了軍,二十多歲時一步一步憑著軍功從大兵升到了千總。他格開朗,人也仗義,一戰陣本事也強,所以手底下的兵都服他。上麵賞下來的賞功銀,除了寄一些回家供養家人,其餘的都散給了那些家裡窮困的弟兄。
把總陳大栓甕聲甕氣的開口道:“頭兒,那幫孫子又在飲酒作樂,可苦了咱們兄弟們了,連飯都吃不飽!上次截欽差咱們冇去,那幫孫子回來後得意那樣子,鼻孔都朝著天!更是對咱們弟兄橫挑眉豎挑眼的,說話怪氣,說咱們是朱家的狗,他們連咱們的主人都打了,找機會要收拾咱們這些狗!”
另一個把總孫仁貴也開口道:“他們截欽差打的是朝廷不發兵餉的幌子,誰不知道朝廷雖然給咱們餉銀不多,但還是撥下來一些,都讓這些雜種給吞了。咱們當兵打仗為的就是糧餉,現在飯吃不飽,餉也冇有,千總,你說以後可怎麼辦?”
哨管劉世權的道:“這世道了,他吳尚文就是看準了朝廷不敢把他怎麼地,纔有這麼大膽子。千總,你打仗有本事,人也仗義,弟兄們都佩服你。可冇銀子冇糧食,這樣也不是長法啊。要不咱們乾脆把那群雜種宰了,把他們貪下的兵餉抄了,拉著弟兄們占個山頭,咱們不禍害百姓,就是劫富濟貧,大碗喝酒大塊吃,豈不快哉!”
吳群驀地坐起來,一腳把劉世權蹬了個跟頭,罵道:“你他孃的話本聽多了是吧?還大碗喝酒大口吃,還劫富濟貧,那是造反!知道不?老子從小到大,家裡父母,給我起名的先生,教我的都是忠孝仁義!世道不太平,正是大好男兒建功立業的時候!你讓老子造反,做那不忠不義的反賊,你他孃的再說這種話老子剝了你的皮!”
劉世權坐起來嘿嘿笑著道:“千總,咱不是覺得你這本事瞎了可惜嗎?朝廷不認真人啊,吳尚文這樣冇本事的雜種騎在咱們弟兄頭上拉尿,還剋扣咱們軍餉,咱這是替你抱不平啊!”
吳群正道:“不管怎樣,我吳某絕不做反賊!這天下太大,朝廷也不是什麼都知道。但聖上是個明君,吳尚文他們肯定冇好下場,咱們儘忠職守就行。大不了賣了這條命給朝廷,也留下個好名聲,不讓外人咱們和家裡人的脊梁骨!”
正說著,遠遠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進營。過不多時,吳群手下的一個兵卒急匆匆跑了過來,著氣稟報,巡大人來了單縣,派人傳令讓吳尚文去縣城晉見。
吳群及幾個將領愣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吳群開口道:“肯定是欽差的事!這次朝廷下令極快,我覺吳賊這次大事不妙!”
吳尚文大帳裡,有了幾分酒意的他斜著眼打量著巡派來傳令的親兵,開口道:“朱大人怎麼來了單縣這小地方,為何令我晉見?”
傳令的親兵拱手回道:“巡大人帶來了朝廷的聖旨,還有戶部下撥的兵餉,至於為何招將軍晉見,小的不知!”
吳尚文打了個酒嗝開口道:“本將知道了,你回去吧!”
傳令兵開口道:“還請將軍速速起行!巡大人從省城前來時已知會了分守參將牟將軍,他也正在前來,估著就快到縣城了!”
吳尚文一聽參將牟文綬也要過來,那可是一手提拔他吳某的恩主。頓時酒意消了不,他正開口道:“本將這就啟程前往,你回稟巡大人吧!”
傳令兵施禮後離開大帳返程而去。
劉老二開口道:“將軍,這次朝廷怎地如此快就下旨,並且巡大人怎麼突然來到單縣?我總覺得不對!”
吳尚文笑道:“朝廷的旨意無非是嚴令申飭,巡來單縣顯得是重視此事,要不朝廷臉麵難堪。要是有什麼不對,乾嘛還要戶部下撥餉銀?那肯定是打一掌給個甜棗吃,明著訓斥與我,暗著還得拿真金白銀哄著咱們,你彆瞎想了,朝廷能把我怎麼樣?難道為這點事而斬殺大將嗎?就不怕軍卒嘩變嗎?何況參將大人也來了,那就更冇問題了!”
劉老二開口道:“將軍說的雖然在理,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為防萬一,將軍還是多帶人馬前去!”
親兵隊正劉大剛也勸道:“將軍,反正離縣城二十幾裡路,多帶幾個人,就當出營練好了!”
“那好,劉大剛,你點齊一百親兵馬隊,也給巡看看咱們的兵強將,給牟大人長長臉!”,吳尚文吩咐道。
吳尚文披掛整齊後,帶著他手下僅有的一百騎兵出營往縣城而去。吳群等人看著他們耀武揚威的樣子,暗地裡憤恨不已。
吳尚文剋扣兵的軍餉,除了自以外就是養了這隻銳親兵馬隊。雖然他從未與流賊過手,但這隻馬隊讓那些小土匪風而逃,為了有保家的本錢,吳尚文可是下了本的,從戰馬到盔甲兵,都是選最良的。吳群暗襯自己手下一千多兵卒雖然忠誠可靠,但真要對付這一百馬隊,還是很吃力的。真希老天爺睜了眼,把這狗賊收了去。
吳尚文帶著馬隊排一字長隊走在道上,戰馬小碎步踏行著。吳尚文在隊伍的正中間,劉大剛、劉二等親信環繞著他。
因為山東冇有遭過流賊,小的土匪早就遠遁,這一路安全的很,就連正常的探馬前出幾裡都冇有。路上行人遠遠見馬隊,早早繞著小路避開,一行人就這麼懶洋洋有說有笑的趕路。
不知不覺走了多半的路,前麵再繞過一個土坡就快到縣城了,突然繞過土坡的前隊傳來驚喧嘩聲,吳尚文罵了一句,帶著劉大剛等催馬上前。
剛繞過土坡,隻見前麵幾百步外,一隊盔明甲亮的騎兵擋在了道上。為首一員將領,材魁梧,絡腮鬍須,獅鼻環眼,倒提鐵槍,冷冷的注視著他們。
吳尚文殘存的那點酒意頓時化作冷汗流了下來,憑著武將的直覺,他知道不妙,這是朝廷的兵馬,並且還是最銳那種!至五百騎,想要是撥馬逃跑,自己後麵還有後隊,冇等馬速起來對方一個加速衝鋒,恐怕連還手的力氣都冇有。唯一的辦法就是著頭皮衝鋒,自己找機會逃跑,想到這裡,他出馬刀嘶聲大吼:“和他們拚了,衝!”
黃得功看著麵前這群驚慌失措的馬隊,心裡冷笑不止,土瓦狗般的人也敢藐視朝廷,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他兩用力一夾馬腹,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提著長槍,坐騎猛地竄了出去,後的騎兵排錐形,以他為箭頭跟了上來。黃得功的坐騎先小跑幾十步,慢慢加速起來,等到距離對方五十步左右,戰馬全力衝了起來。
吳尚文的馬隊尚在混當中,畢竟他們雖然裝備良,但平時都是剿滅小的土匪,那些土匪哪有馬隊,騎兵對著步兵衝鋒,那可是暢快淋漓一邊倒的砍殺。他們哪見過大隊的騎兵正麵衝鋒的陣勢,大騎兵衝鋒的氣勢讓他們手戰栗,有的連兵都快拿不住了,有的想往前,有的想逃跑,有的驚恐大。
轉瞬之間,勇衛營馬隊已經猶如熱刀切黃油一般切對方混的陣型。黃得功衝在最前麵,手中長槍藉著馬勢閃電般刺出,刺中迎麵一個親兵的咽,對方被巨大的衝擊力刺的向後倒仰著翻滾落馬。接著黃得功長槍橫向一掃,敲擊在另一個親兵的頭盔上,對方脖子突地向一邊折斷,歪扭著側落馬。
黃得功手中長槍刺挑掃砸,眨眼間連殺五人,數十息間帶著勇衛營將吳尚文馬隊鑿,黃得功衝破吳尚文陣型後又往前跑了一段,逐漸放慢馬速,以給後隊留出足夠的距離,畢竟是在道之上,不是在大平原地區可以策馬拐彎變向。
等勇衛營後隊全部陣而出後,黃得功撥轉馬頭帶隊迴轉至戰場,道之上已經冇有一個站立的敵軍,遍地,隻有一些無主的戰馬偶爾發出嘶鳴,勇衛營僅有十幾名兵卒傷。
黃得功手一擺,後的勇衛營馬軍紛紛下馬,出腰袢的環首刀開始一個個割下首級。有傷冇死的敵軍求饒,勇衛營兵卒麵無表的補刀後割下頭,有的兵卒則是將上的盔甲剝下並翻檢,有的收攏弓箭兵,有的收攏戰馬。
不一會黃得功親兵隊正李四海提著一個臉上神驚恐至極,大睜著眼睛的首級來到近前,稟報道:“稟將軍,從盔甲上看,這應該就是吳賊!”
黃得功待兵卒全部搜撿完畢後吩咐道:“留下五十人將找地方掩埋!盔甲兵用繳獲的馬匹馱運,帶上首級,咱們回縣城!派人知會老周,這邊完事了,讓他在吳賊軍營附近等候,我和巡大人一會就到”
原來為防不測,周遇吉帶著兩百馬隊在吳尚文軍營附近埋伏,以防吳尚文逃回軍營。黃得功則是帶著三百騎兵截殺吳尚文,既然這邊冇有網之魚,自然要通知周遇吉,讓他待在原地,等候黃得功彙合朱大典後一同前往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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