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爾便把妻子獨自撇在家中,蕭峙心中有愧。
所以他說話的聲音無比輕,跟哄孩子似的,和他高大的量以及冷峻的面容有些違合,把驚春和染秋都看呆了。
晚棠著惱地把蕭峙作的大手扯下來,本就歪歪斜斜的發髻,這會兒松松垮垮地耷拉著。
蕭峙拔下的發簪,青如瀑,傾灑而下。
“你們怎麼伺候的,夫人歇息怎得不幫拆發髻,這樣能舒服?”蕭峙側眸瞪過去,變臉似的瞬間凝了寒霜在眼底。
驚春和染秋趕忙低頭認錯。
“不怪們,是我看書不小心睡著了。”晚棠剛剛睡醒,子犯懶,索抱住他一條胳膊靠上去。
蕭峙順手便將往懷里撈了撈,讓靠得更舒服些。
一只大手上晚棠的小腹,晚棠有些心虛地想去看看驚春們的反應,一扭頭,額上卻到兩瓣。
蕭峙吻了兩下,才問:“母親讓你見客,可是為了在外人跟前擺擺婆母的威風?為夫怎麼教你的?遇事不能委屈自己,多罵罵別人。還有江嬤嬤,也是太心,為夫待會兒就幫你出氣去。”
晚棠握住他的手:“不必,夫君再去罵,莊嬤嬤們得哭暈過去。”
蕭峙卻不以為然:“松鶴堂倚老賣老要不得,今日就得趁機讓們長長記。”
他回府前是真被嚇到了,晚棠可是懷著孕,出點兒差池如何是好?
松鶴堂的不知道,江嬤嬤卻是知道的,為了點兒小事來訓晚棠,在蕭峙眼里自然也是不該。敬重江嬤嬤是一回事,可若當真傷了晚棠,他連江嬤嬤也是不會饒的。
確定晚棠無事后,他扭頭看向驚春幾個:“夫人了驚,暈暈沉沉不能下地,都好生伺候著。”
驚春聽明白了蕭峙的意思,訕訕點頭。
蕭峙風塵仆仆趕回來,來不及更,便冷肅著一張臉先往旁邊熹微閣去了。
趙福跟久了蕭峙,先一步把“夫人驚不能下地”這些話傳去了松鶴堂,以便待會兒侯爺理所當然地過去質問。
江嬤嬤其實也沒訓斥晚棠幾句,只起初兩句稍加嚴厲,后面也沒舍得說重話。
抬眸看到蕭峙氣勢洶洶的模樣,失地搖搖頭:“跟你訴苦了?怎麼,哥兒這是來為出氣了?”
蕭峙眸沉了幾分:“嬤嬤最大的失誤便是提防,也不信我的眼。”
他正在著手理晚棠日后進宮謝恩,可能會出現的欺君之罪,但攘外必先安,府里不能先。
江嬤嬤想起蘭湘,角了下:“確實不信。”
蕭峙臉難看:“母親糊涂,嬤嬤不當糊涂。夫人的子您最清楚……”
江嬤嬤忽然點了下頭:“不是攛掇你來的。”欣地吐出心頭濁氣,“是個拎得清的,老用心良苦,都懂。倒是你,是不是太張了些?聰明得,何須你如此大驚小怪?”
“我娶回來,是為了寵,不是讓來委屈的。”蕭峙一字一頓,認真地看向江嬤嬤。
江嬤嬤嘆氣:“總算我太心,知道了,日后我再不訓半個字。”
“如此便好,心思通,嬤嬤日后也放寬心,不必再疑慮。”
蕭峙說完這些,便又大步流星地往松鶴堂去了。
松鶴堂,莊嬤嬤正苦著臉跟老夫人敘述事經過:“老奴看夫人不肯過去,才拿話哄見客,沒想到夫人如此缺心眼。”
老夫人剜了香蘭一眼:“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教訓立淵的夫人?”
香蘭更苦,噗通一聲跪下。
還不是老夫人自己說話沒把門,這兩日在松鶴堂總說秦家門第不高,夫人能嫁給侯爺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不過也真是沒規矩,到底小門小戶養出來的,人前什麼可說什麼不可說都不知。來人,去梅園把夫人請過來,我得好好給立立規矩。”老夫人不高興,今日險些丟了臉,必須得趁著兒子還沒回來立規矩,否則就立不了。
剛進門,就想當家作主。
想得倒是,就那沒腦子沒見識的小家子氣,能管得好侯府?
不過那丫鬟還沒退下,便聽到后傳來冷厲涼薄的聲音:“母親可要連本侯的規矩,一道立了?”
蕭峙一臉寒霜地進了屋,偉岸的形遮住一大片亮,在地上落下一片黑影。
明明暑氣已旺,下人們卻覺得屋子里寒氣人,陸陸續續抖了抖。
老夫人也抖,兒子重掌金吾衛后,上寒氣更甚,不過還是干地笑道:“立淵回來了?今日怎得這麼早,太子……”
“母親想妄議太子之事?”
“不、沒有,你今日怎得回來這麼早……”
“母親盼著兒子日日勞,披星戴月?”
“我不是……”老夫人被詰問得不知道如何下說話。
“夫人本就子不適,聽說今日一早便被個丫鬟指責不敬婆母?眼下昏昏沉沉的下不來地,想是委屈狠了。”
尚且跪在地上的香蘭嚇得匍匐在地,子直:“侯爺恕罪,奴婢只是想請夫人出去見客,可夫人不肯,奴婢只是提醒夫人,旁人會這般揣測……”
“腦子被驢踢多了?”
蕭峙一聲冷嗆,香蘭不敢再狡辯,無聲地涌出兩眶淚。
“邊蠢貨一多,母親也會染上傻氣。”蕭峙不是沖無腦之人,貿貿然來撒氣,日后他不在府里,保不齊老母親還會找晚棠的茬。
他說著似有若無地瞥了莊嬤嬤一眼,“夫人的莊子缺人,依我之見,把這些不規矩的送過去歷練歷練才好,母親覺著呢?”
老夫人心如擂鼓,只是懲治丫鬟,哪有不點頭的道理:“也好,我明日……我待會兒便人把送過去。”
莊嬤嬤訕訕咽了下口水。
蕭峙這一眼是在警告,日后若跟著挑唆,也是這樣的下場。
看來日后老夫人若再犯糊涂,不能助紂為,必須竭力勸著些了……
東宮,太子盯著蕭峙離開的方向愣神。
“殿下,吳貴妃又鬧著要給陛下侍疾呢。”
太子回神,想起太師跟他講的那些典故,都是他曾經學過的道理,可是太師引經據典娓娓一道來,再淺顯的道理,似乎都能別有深意。
太師今日說的那一出借刀殺人便很好。
太師還說為君者不可怯懦,為君者最忌優寡斷。
從未干過大事的小太子深吸一口氣,張得聲音都有些發:“吳貴妃既然如此敬父皇,不可拂了的意。”
他站起,直了腰桿往外走:“孤去看看父親,一炷香后讓吳貴妃也去侍疾吧。”
他是太子,太師說他仁德謙卑、尊賢敬能,有大才!有治國之能!
父皇拖了這麼久,也該安歇了。
是時候為母后討還公道了,他是太子,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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