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后面有塊很空曠的地方,適合放煙花。
聞蕙安長這麼大,只看過別人放煙花,自己沒放過,從前買不起,后來是舍不得,覺得浪費錢,而且一個人放也沒意思。
其實很有意思。
點燃引線,看著彩的小火苗一下竄出去,在夜中劃出漂亮的軌跡,綻放的那一瞬,整個夜空都被照亮,璀璨,熱烈,像盛放的花朵,絢麗多彩。
落下時也極,如星辰墜落,夢幻,生,讓人舍不得移開目。
阮東不知何時站在了邊,他聲音溫潤,“聞蕙安,許個愿吧。”
許愿?
如果許愿真的有用的話,聞蕙安只有一個愿,希有一天,能聽到張月紅,聞正勇,聞鵬三個人的死訊。
對了,還有聞正勇的那對父母,的爺爺。
怎麼死都行,出意外?生病?被雷劈死?只要死了就行。
就是這麼惡毒的人。
心里明明有著最惡毒的愿,聞蕙安卻轉頭笑著跟阮東說,“許愿啊,我從不許愿。”
因為沒用,因為總是事與愿違。
妹妹來娣死在背上的時候,詛咒過張月紅他們,希他們去死,姐姐招娣死的時候,也希老天能開眼,把他們的命收了。
可他們活的好好的,禍害千年。
阮東看著文靜清麗的臉,明明在笑,上卻著一種很悲憫的死氣,他看出滿腹心事,卻不好窺探的心。
煙花炸開,聞蕙安忽而問了他一句,“阮東,你為什麼不回家過年?”
阮東眼簾一垂,“我沒家了,”他似無奈笑了一聲,音質低沉,“我被逐出家門了。”
聞蕙安說了聲抱歉。
阮東無所謂的笑笑,“沒事,沒家好,一個人自在。”
卸下家族重擔,想怎麼活就怎麼活,確實好。
兩人肩并肩站著,抬頭看著還在綻放璀璨芒的煙花,凌晨十二點,新的一年到了,聞蕙安耳邊忽而響起一道低沉暗啞的嗓音。
“聞蕙安,新年快樂。”
聞蕙安轉頭看他,往日平淡的眸子此刻亮晶晶的,“新年快樂。”
阮東看著的眼睛,“新的一年,還是許個愿吧,萬一了呢,又不要錢。”
又不要錢?
聞蕙安呼了口氣,似玩笑道:“如果必須許一個,那我希能賺很多很多錢,我想當富婆。”
至賺夠出國的錢。
想出國,因為出了國,張月紅他們就找不到了,要跟他們老死不相往來,要讓他們永遠找不到,要徹底擺他們。
阮東低低呢喃一句,當富婆啊。
……
寒假的最后一天,祁誠又從北城溜到海城,帶來了聞蕙安的消息。
“聞蕙安,原名聞盼娣,本來有個姐姐聞招娣,有個妹妹聞來娣。”
“靠!聽著名字我就想罵人了!”
他用了一小時,幫阮東理清了聞蕙安的過去,之所以這麼長時間,是因為花了四十分鐘罵聞蕙安的父母。
“真不是人啊,大爺的!我氣死了,聽著都想殺人了,哪有這樣的父母,天打雷劈的畜生,早晚有報應!”
“小姑娘是真不容易,跟姐姐和妹妹的關系很好,但是八歲的時候,妹妹死了,十二歲的時候姐姐死了。”
“妹妹是半夜高燒,沒人管,自己背著去鎮上,走到一半妹妹就不行了,姐姐是被賣給人家的,生孩子的時候難產,男方嫌晦氣,聞家人也不愿意帶回家下葬,瘋了,拿刀要跟家里人拼命才讓姐姐下葬。”
“家里不愿意供上學,一分錢都沒出,全靠自己,放假還得去餐館洗盤子給家里錢,不然家里人就去學校鬧。”
“就這,小姑娘靠著自己考了個狀元,考來了海城,這得多大的毅力啊,靠,又慘又牛!”
阮東猜到了是個悲劇,卻也實在沒想到,的真實況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八歲,背著長大的妹妹死在背上,十二歲,背著長大的姐姐死在面前。
很難想象,一個小姑娘接連兩次這麼大的打擊,是如何撐下來的,難怪,格孤僻,獨來獨往,不喜熱鬧,看起來不好相,解刨蟾蜍面不改,面對大老師也冷靜沉寂。
如果不是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不敢想象,得多優秀。
祁誠臨走時,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對那個聞蕙安這麼好奇,是不是喜歡?”
喜歡嗎?
阮東沒承認也沒否認,因為他自己也理不清是不是喜歡,他沒喜歡過人,甚至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這種緒困擾了他很久,直到某天——
上午下午都排滿了課,他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過飯后,直接在宿舍休息。
他留了床被子在這,課程的時候會過來。
宿舍有六個人,三個有對象,三個單,那天也不知道誰起的頭,突然聊起‘’這個話題。
“怎麼確定是?簡單啊,就是你想起的時候,會覺得很愉悅,見到的時候,會關注的一舉一,在人群里,目總是不由自主被吸引。”
“跟在一起時,會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特別想親,控制不住的那種沖。”
“還有好奇,對非常好奇,一般況下,喜歡一個人都是從好奇開始的。”
阮東對聞蕙安的其實很復雜。
第一次見到,算救了他一命,他對有激,后來對是好奇,再然后,他越來越覺得,聞蕙安很像他。
聰明有韌勁,干什麼都益求,追求完,對自己要求過高,過于苛刻,緒穩定。
他有時候覺得,過聞蕙安能看到曾經的自己,大概是因為這個,他總會關注的一舉一,目越是追著,越覺得兩人很像。
但他們又是不同的。
他沒有聞蕙安勇敢。
他小時候不滿阮家那些規矩,反抗失敗后,他妥協了,后來發狠心離阮家,也是因小姑的事了刺激,因為他差點被父母舍棄。
聞蕙安跟他不同,從一開始,就在跟命運對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比他勇敢。
高冷孤傲,上著故事的滄桑,很神,他對好奇,學校那麼多人,他只對好奇,所以,他應該是喜歡的。
最重要的是——
“跟在一起時,會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特別想親。”
除夕那晚,撞到他懷里,他心跳加速了,手心也出汗了,他也想親,心里那抹悸很明顯,他想那嫣紅的,念頭像沸騰的水,差點沒住。
所以,由此可得,他是喜歡聞蕙安的。
喜歡就要追。
他費那麼大勁離阮家,就是想過隨心所的日子,如今他終于自由了,他自然是隨著心意來。
和喜歡的人談一場,想想就覺得愉悅。
談之余,還有一件事。
阮東跟祁誠借了一筆錢,聽說他要盤下一個公司,祁誠激壞了。
“哈,我就知道你這只猛虎臥不了多久,當醫生能賺幾個錢啊,又累又窮,不知道你哪筋搭錯了非跑去學醫。”
“我就等著你開口呢,你要多錢?管夠,不過不是借啊,就當我了,我得趁早抱大佬大啊。”
聽到他要盤下的公司名字,祁誠一口水全嗆出來,“遠輝醫療?我沒聽錯吧。”
阮東告訴他沒聽錯。
遠輝醫療是小姑的人趙遠輝創立的,趙遠輝出事后,他親弟弟接管,如今公司出現嚴重財務危機,部的一塌糊涂,快破產了。
小姑能殉,肯定不希遠輝醫療倒了,他打算把遠輝盤活,這樣,既能全小姑,他自己也能賺到錢。
“不是,東哥啊,我知道你跟你小姑關系好,但咱別逞強行嗎?遠輝沒救了,砸再多的錢都是無底,一點前景都沒有,你不怕賠死啊。”
阮東就說了一句,“我能盤活,你信不信我?”
他不是憑一時之氣,他評估過遠輝醫療的價值,表面看危機重重,死定了,但其實尚有一線生機,走對了路,前途明。
祁誠咬咬牙,一拍大,“行!”
……
過完年,聞蕙安請假回了趟老家,沒通知任何人,直奔縣里的電視臺。
是當年的市狀元,在當地很轟的,畢竟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是第一個狀元。
十年寒窗金榜題名,寒門出貴子,土窩里出了金凰,哪一個都是可以大肆渲染的噱頭。
放榜那天,當地電視臺連著報道幾天,曾就讀的初中高中甚至小學門前印著‘聞蕙安’三個字的橫幅至今沒摘下過。
這麼一個未來可期的人才,早早嫁人不可惜嗎?
當然可惜,記者就喜歡這種可惜的故事。
找到電視臺,肝腸寸斷哭了一場,電視臺當即派了記者跟一起去永福村。
之所以這麼鬧,是因為那爺爺什麼都不怕,就怕丟人,老東西特別要面子,聞正勇聽爹的話,張月紅聽老公的話。
記者的話筒一遞,攝像機一開,老東西知道要上電視,很快改了口,說會讓好好讀完大學。
給電視臺送了個大大的橫幅,聞蕙安去看了姐姐和來娣,然后連夜趕回了海城。
最煩心的事解決,開始全心的投學習和賺錢,忙碌之余,唯有兩件事讓頭疼。
準確的說,是兩個人很讓頭疼。
一個是鐘蘭。
大學之前,聞蕙安一個朋友都沒有。
要麼在干活,要麼在學習,要麼在出時間賺錢,哪有時間朋友,甚至覺得朋友是很愚蠢的事,因為太浪費時間。
大學,也沒想過朋友。
但是,有個人非要往跟前湊,趕都趕不走。
鐘蘭是海城本地人,醫學世家,格跟聞蕙安完全相反,聞蕙安冷心冷不喜熱鬧,鐘蘭熱似火,見誰都能聊嗨。
一個是冬日寒風刺骨的冰水,一個是夏日熱氣騰騰的沸水,兩人像兩個極端。
聞蕙安離遠遠的,但鐘蘭似乎是非要把這塊冰融化了,天天黏著,跟一起吃飯,一起去教室,座位也要一起。
聞蕙安攆不走,因為們同班同寢室,床鋪也挨著。
鐘蘭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蕙安,安安,算了,我還是你蕙安吧,班里有個趙安的生,我聽們宿舍的都安安,別搞混了。”
“解剖學,生理學,病理學,藥理學……啊啊啊,為什麼這麼多要背啊,記不住,蕙安,為什麼你記憶力這麼好啊!”
“蕙安,你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大老師吧?你怎麼那麼冷靜?你怎麼一點也不害怕?你好厲害!”
“天啊!蕙安救命!靜脈好薄啊,我把靜脈割斷了!”
“皮下脂肪怎麼那麼厚啊,皮神經在哪啊……啊,誰把脂肪彈我臉上了!蕙安,快快快!救命!”
“蕙安,我今天跟我媽吵架了,心不好,我要跟你睡。”
“……”
聞蕙安的耳朵每天都要鐘蘭一驚一乍的折磨,有時候實在不了想讓滾,一轉頭見可憐的看著自己,又忍著了。
鐘蘭長得很乖,撒的時候,總讓想起妹妹來娣。
來娣還在的時候,也是這麼依賴,黏著,像只可的小麻雀,嘰嘰喳喳不停跟說話。
對鐘蘭到底是心了。
鐘蘭說雖然生在醫藥世家,但其實一點不喜歡學醫,沒興趣。
“我想當記者,戰地記者,我媽說我咋不上天啊,唉,都沒人能理解我。”
其實有點反學醫,所以學不進去。
聞蕙安開始監督學習,用興趣的方式幫歸納重點,沒興趣沒事,興趣可以慢慢培養。
除了鐘蘭,另一個讓頭疼的,是阮東。
不知道阮東哪筋搭錯了,公開課跟坐一起,實驗課跟一個組,踩著點跟一起去圖書館,食堂幫搶位子。
沒談過,不懂,但不傻。
阮東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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