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河剛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老爺子的怒吼聲。

被罵的當然是顧林玨。

他推門進去，開口便說道：“爸爸，什麼事值得您發這麼大火？整個二樓都能聽到了。”

林老爺子看見他，稍微了口氣，沖顧林玨不耐煩地揮揮手，顧林玨鞠了一躬，就默默地退出去了。

錯而過的時候舅甥兩人換了一個眼神，顧林玨接收到舅舅的促狹和勉勵，只能回以苦笑。

顧林玨走出去的時候，只聽外公問道：“找到給辰啟注資的那家公司的資料了嗎？”

他的腳步微微放慢，沒聽到林清河的回應。

林老爺子說道：“之前聲勢鬧得那麼大，現在像是把大伙召集起來看笑話！佳的人也該換一換了。這事你要是干不來，就由我來做。”

人事任命屬于重要的業務板塊，一直都是林清河在管。

安在重要職位上的必定也是他的心腹。

老爺子現在發話說要手人事撤換，無疑是懷疑林清河的業務能力，想要把下放的權力再收回來。

可是如果現在由老爺子出面收拾殘局，無疑是在打林清河的臉，他在公司里樹立起來的威信會大打折扣。

林清河說：“爸爸，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讓您失的。”

顧林玨走到欄桿，放眼往外面看去。

一片開闊的綠草地一路蜿蜒，消失在視線盡頭。

能在這樣凜冽寒冬擁有這樣的景，可見財富甚至可以有逆轉季節時令的力量，一林宅，進進出出來來往往幾百口人，他們每一日致舒適的生活都建立在這樣的財富上，所以能風度翩翩地談笑，能悠然自在地喝茶，能氣定神閑地籌謀。

林清河被施加了這樣的力，佳肯定會有更激烈的反擊，辰啟接下來的境必然不樂觀，可是不論將來如何，他都已經承諾過不會再手。

顧林玨閉上眼，只有天空海闊，方才在書房里的郁結之氣才能有所消解。

看到穆遙和林璟言笑晏晏的樣子，林瑾有些不悅地甩開林璟，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你們這麼好，那你們聊吧，我就不在這煞風景了。”

林璟一把拖住的手，笑道：“剛剛不還要哄我來著麼？怎麼這麼快就耍脾氣了？”

“我看你心好得很，哪用得著我來哄。”

他們正纏著，顧林玨從樓上走下來。

林瑾高興地說道：“表哥，你好久沒來啦！”

林璟笑著接話道：“你這表哥可跟我不一樣，他每天忙得團團轉，還要冒雪追妻，哪像我有閑工夫來陪你。”

他這話一說，意味著林家都知道這事了。

即便只是調侃，但是穆遙就坐在旁邊，聽他這麼說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

“老爺子在飯桌上知道的，當時臉就撂下來了，飯都沒怎麼吃。”林璟轉向顧林玨問道：“怎麼著？沒被老爺子一層皮？”

顧林玨靠坐在穆遙旁邊的扶手上，悠悠問道：“林璟，你上次挨打是什麼時候？現在傷養好了？還有閑關心別人的事。”

林瑾積極出賣道：“快一個月了，還好爸爸手下留，不過林璟太差了，養了這麼久才好。”

林璟抬手說道：“容我說一句好嗎？我做事敢做敢當，但是這次真的是冤枉。”

林瑾說：“只可惜沒人對真相有興趣。”

顧林玨沒說什麼，只是拉著穆遙站起，跟管家說了一聲，兩人就并肩回家了。

林瑾看著他倆的背影，傷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林璟翹著，悠哉游哉地翻出手機來看。

“看看表哥這樣，再想一想俞姐姐走的時候，真是替覺得凄涼。”林瑾說：“我還問俞姐姐有沒有什麼話要留給表哥，俞姐姐跟我說他們之間的話已經說盡了。”

林璟笑了一聲：“以俞夢澤那種要強的格，估計以后也不會跟林玨見面了。”

“那麼傷心，可我看表哥好像一點都沒影響。”

林璟手的頭發：“你才多大的人？自己一場都沒談過，怎麼好意思給別人當紅娘？”

林瑾撅起一把拍開他的手：“我年紀小，又不是傻。你別總是小看我。”

林璟嘆了一聲，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看著說：“我不是小看你，但是這種事的確是要經歷過才懂。別以為你看過一些小說就能當大師了，紙上談兵，到底還是淺。”

見林瑾還是不服氣地瞪著他，林璟放下，坐直子面對著問：“這麼說吧，如果顧林玨知道俞夢澤的事里有你摻和，你覺得他會怎麼對你？”

雖然沒有底氣，但林瑾還是道：“能怎麼樣？他還能不認我這個妹妹？”

林璟勾起角一笑：“他還真會不認你。”

“不會的，表哥對我很好……”

“隨手做的事，他做只是因為他的涵養，他的良心驅使他去做。平常人做到那個程度什麼都不算，偏偏因為他子冷你們就偏向他，覺得這就代表被區別對待了，覺得這樣就算是和他親近了。”林璟說：“其實你在他心中什麼都不是。”

“你怎麼知道的？”林瑾仍舊不信，鍥而不舍地追問道。

林璟笑一笑：“因為這就是我追孩的套路。”

林瑾氣得要打他。

林璟笑著握住打過來的雙手，忽然傾向前，湊近的眼睛說道：“林瑾，在顧林玨心里有一條清晰的線，那條線里的人不得。我不是在嚇唬你，你最好別去試探。

頓了頓，他又說道：“他耐其實不怎麼好。”

林瑾愣愣地問他：“林璟，我怎麼覺得你說話這麼奇怪？你是不是對表哥有偏見？”

林璟放開，重新坐回去，靠坐在沙發椅上，微笑著說：“我當然有偏見，偏見大得很。”

他低聲說道：“畢竟這是一個上一次還救了你的命，下次見面就能把你往死里打的人。”

他后面說的那句太輕，林瑾沒能聽得真切，于是又問了一遍。

可是林璟只是比了個“噓”的手勢，不肯再說。

顧林玨在半途就讓司機把他們放下了，他和穆遙步行回家。

“外公罵你了？”穆遙問道：“是因為你去找我的事？”

“那件事沒什麼關系。”顧林玨調笑道：“不管他們怎麼說，老婆是自己的，又是因為生我的氣才去那，還被大雪困在那里，這事我得負全責，不需要負荊請罪都是太太的恩慈了。”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穆遙低聲說道。

“小問題也不能忽視，攢的日子久了，小問題也會變大問題。”顧林玨說：“你看多壞掉的牙起初都只是因為長了個微不足道的蟲，后來疼得非要拔除牙神經才行。”

穆遙笑道：“你不是外科醫生嗎？什麼時候轉到牙科了？”

“學醫嘛，融會貫通，其他的也要略懂。”顧林玨說道：“何況的確有患者在做口腔部位的手時忽然跟我說，‘哎，醫生，能不能順便幫我把蛀牙拔掉，反正都是要做手？’”

穆遙一邊搖頭一邊笑。

兩人牽手散步回家，聊一聊工作上的那些事，好玩的，新鮮的，郁悶的，讓人哭笑不得的，這樣的生活，是穆遙一直以來的向往。

穆遙說：“林玨哥哥，你是過手上的手刀，通過你每天都會去巡查的病房，去看人間疾苦，世間百態。阿是用語言，去和不同的人流，然后揣測人。邵辰在商界打拼，看的是人心的貪婪善惡，在財富與責任之間取舍，瑟瑟用畫筆，用彩畫出靈魂的形狀。”

頓了頓，說道：“那我就是用數字去看，過數字，我去尋找它背后的意義，去看去想，去找能夠支持我得出結論的依據。”

每個人都有他看世界的方式，每個人眼中的世界也因此不同。這樣的流像是兩個世界的匯，撞出不一樣的火花。

顧林玨轉過，和面對面地站著，說道：“遙遙，以后辰啟的事我不能再手了。”

穆遙看著他，說道：“沒關系，還有我。”

對于這樣的事實，并不意外，之前查看佳的財務報告的時候，就發現林氏是位居前七的大東。顧林玨站在林家和辰啟中間，固然為難。

不難想象，今天外公一定因為這件事向他施。

“這些事，外公知道多？”穆遙問道：“比如Grand，還有祁蒼，他都知道嗎？”

顧林玨搖搖頭：“外公大概只知道我在辰啟這次反擊戰中發揮了作用，至于Grand注資的事應該不知。”

穆遙松了一口氣，說道：“林玨哥哥，我真是第一次這麼慶幸你的演技好。”

顧林玨說：“我聽著并不像是什麼夸獎的話。”

穆遙笑著說：“畢竟當時在發布會上看到你，我也被嚇到了，覺得像是遭到了背叛一樣。”

“是我做的不好。”顧林玨說：“我低估了我的小妻子。”

低估了面對真實的堅強和想與他分擔重擔的決心。

兩人牽手往前走了一會兒，顧林玨說道：“遙遙，你盡管放手去做，不用擔心。”

穆遙抬頭著他，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要有顧忌，來自林家的力，他會幫擋下。

穆遙拉著顧林玨的袖晃了晃，說道：“林玨哥哥，我不會怕。”

這大概是最好的樣子，讓兩人互為盾牌，更加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