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鄭玉姮去了書房。

書房有丞相、秉筆大太監，以及雍王。

他三人協同理事。

侍通稟，說鄭皇后到了，幾人放下筆站起。

“七弟，本宮有句話想同你說。請移步。”皇后道。

蕭懷灃面無表，黑眸幽靜得無半分波瀾。

沒有不悅，也沒有詫。

他應是，慢步隨皇后走出書房，立在回廊上。

半下午，日正好，紅墻之外是蔚藍天空，澄澈如洗，又高又遠。蕭懷灃微微抬著眼簾，不看鄭皇后，只是向遠方，等先開口。

“……陛下這次‘生病’，是試了新的丹藥。”鄭皇后說。

蕭懷灃：“皇嫂莫要擔心。”

“本宮想請母后做主，將申國公調進來，暫時統領軍。”皇后道。

蕭懷灃眼睫微垂，目從遠收回，看向。

“皇嫂這話何意？”

“七弟，申國公忠心耿耿。有他在，本宮與大皇子才能得以安穩。”鄭皇后道。

“皇嫂如果想好了，去同母后說。等皇兄醒了，也同他說。”蕭懷灃語氣冷，置事外。

“他們不會偏袒我。”鄭皇后目糾纏在他臉上，“懷灃，他們不會顧慮我。你呢？”

蕭懷灃眉頭微擰：“皇嫂這是何意？你這是挑撥我與母后、皇兄的？”

鄭皇后眼底瞬間浮一抹淚：“當然不是。只是，我想你能幫幫我。”

蕭懷灃眸比霜還要冷：“皇嫂求錯了人！”

“當年那封信，我一直記得，懷灃。我不是無無義的人。”鄭皇后道。

蕭懷灃聞言，眉頭擰得更：“什麼信？”

鄭皇后看著他。

在快速估量形勢。

也許，人心更改，滄海變桑田，有些話他不聽了。

不聽，鄭皇后也得說。皇帝有個萬一，太后真的會扶持大皇子登基嗎？

鄭皇后至要讓雍王明白，他這個時候搶奪皇位，名不正言不順；而他，可以信任鄭皇后和大皇子。

“……你曾寫給我叔叔、預備求娶的書信，叔叔給我看了。雖被叔父焚毀，信的每個字都記在我心上。”鄭皇后道。

蕭懷灃的臉，已經很難看。

果然，他已經惱了。

輸了，自然是不高興。可舊若還有三分，也要利用上。

“我不曾給申國公寫過這樣的信！”蕭懷灃道。

鄭皇后想到他有怨氣，卻沒想到他直接否認，把前事都抹去。

“……那可能，是個誤會。”

“不是可能，就是誤會。皇嫂，宮學的夫子很喜歡我的字，時常拿去給其他人臨摹。你認錯了。”蕭懷灃說。

又道，“你也可再回去問問申國公，到底是誰寫了那封信。不是我，我不曾有意求娶誰。”

他幾乎是忍著說難聽話的沖，克制緒，免得造更深誤會。

“我去北疆那年，才滿十三歲。”他又道。

他懂什麼求娶？

他剛去北疆時，的確是跟在申國公邊三年。

他個子長得快，可到底年紀小，年人修長單薄，初去北疆的時候，鎧甲都穿不住，肩膀、膝蓋磨得跡斑斑。

申國公毫不顧，著他每日訓練。

他的肩頭磨破皮，又紅腫化膿，再磨掉，兩個月不得愈合。

從錦玉食的皇城，去苦寒邊陲，他不僅恨京里這些人，也恨自己的主帥申國公。

直到申國公回京述職，將主帥之位讓給他。

他在其位，便知申國公的厲害與難；而后幾年，越發覺得申國公比他脾氣好多了，以前對他也是不錯的。

也是從那時起，決定不記恨申國公了。

饒是如此，他也沒給申國公寫過什麼信。

更沒有求娶任何人的打算。

滿眼黃沙，求的是生存，哪里看得見紅？

“……好，是我不對，不該提往事。”鄭皇后落一行淚，“還請七弟幫襯，母后如今最信任你。”

蕭懷灃：“……”

什麼不該提往事？

過往都不認識，有什麼事算作“往事”？

蕭懷灃發現，穿著一件蓮青褙子。

這種，他以前覺得不錯，還選了一件同斗篷給駱寧。

駱寧穿在上，莫名有些妖嬈，引得人心思浮。

蕭懷灃看了一眼，莫名還想再看。駱寧眉目添了一層，人比花都艷三分。

他心頭似被水推涌，起伏太過于明顯，他意外、不適應，所以他蹙了眉。

駱寧很擅長揣人心，瞧見了他表，只當他不悅，那件斗篷就收了起來。

他以為，這件裳好看。再看鄭皇后穿，平平無奇。

原來，好看的是駱寧。

他的王妃，有一副極好容貌，裳給錦上添花。

“皇嫂請回！”蕭懷灃語氣越發不耐煩，“今日這席話，我若是說給皇兄聽，恐怕皇嫂也難解釋清楚。”

他轉回了書房，把皇后扔在原地。

皇后沉默片刻，這才回去。

蕭懷灃坐下，眼瞧著到了半下午，日影西垂，有幾抹云彩飄過，窗欞上的明亮。

他站起，去了壽宮。

太后在正院見太醫院的人，包括顧院判在；駱寧不在。

蕭懷灃行禮，就主避開，去偏殿找駱寧了。

駱寧正在抄寫經書。

“……替陛下祈福，回頭供在佛前。”駱寧說。

蕭懷灃見的字娟秀，每個字都寫得很用心，便道：“慢慢寫，別累了手和眼睛。”

駱寧道是。

又問他，“書房那邊如何？”

“陛下病重，尚未有太大議論，只是平常瑣事。江南開春有點干旱，影響了春種，要朝廷開上游的水壩放水。”蕭懷灃道。

又說，“若是皇兄一直不得康復，無法指派朝臣南下，說不得我要走一趟。”

“回來時間長嗎？”

“你若想去，便跟我一起。左不過半個月。”蕭懷灃說。

駱寧搖搖頭，笑道：“府里一堆事。”

“也可。”蕭懷灃說，“未必是我去。陛下明日可清醒，會指派得力大臣去辦此事。”

駱寧點點頭。

有一縷青垂落面頰，越發襯托得一張臉白。

“你在這里缺什麼，就跟母后說，別虧待自己。”蕭懷灃又道。

駱寧應是。

又看向他，“王爺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不算難事。”他道，“方才皇嫂去了書房，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也無大事。”

駱寧立馬不問了。

他與鄭皇后的任何事，駱寧攙和進去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