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手

衛蓁與祁宴朝外走去，卻見天空線驟暗，沉沉雨。

二人來到後院，沒一會，院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主將的影從雨幕中凸顯出來。

他拽著一被麻繩捆綁住的男子走進來，將其著跪在地上，“咚”的一聲，男子雙膝跪地濺起一地水花。

“大王，大軍大破楚軍，追擊殘兵將他們困于峽谷之中，楚王已被捉拿！”

主將用力踢了男子一腳，景恒仰起頭來，出一雙布滿的眼睛，他上盔甲已經丟棄不見，只剩下了一破敗的袍，冷雨不斷掉落砸在他臉上，將沾染上泥污一點點洗去。

在看衛蓁後，他雙眼浮起譏誚之，笑道：“好久不見，魏公主。”

衛蓁漠然立在屋檐下，看著跪在院中男子。景恒道：“我圍困魏國國都數日，功敗垂，唯因時運不好罷了，若非援軍到來，公主也不可能還好好立在這裏。”

衛蓁笑道：“可惜我魏國軍民一心，你就算再圍困數日，也絕無可能攻破國都，現在楚王已為階下囚，再癡人說夢不覺自己可笑嗎？”

景恒臉頰一，猛地要起，目突然變得兇狠起來。

邊的將士一把將他拽住，將他跪在地。

景恒的目閃爍，看向側祁宴，道：“晉王演得好一手的戲碼，當初宣稱死，還真騙過了不人。”

祁宴居高臨下俯看著他，接過邊人遞來的寶劍，從屋檐下走出。

景恒盯著他手中寶劍：“晉王要殺我？可您俘虜了我，若拿我為質，叩楚國的城門，楚人定然開門迎接，我對晉王大有用，晉王還殺我？”

事到如今，景恒還在拿最後的價值來與祁宴談條件。

“不用。”祁宴冷淡的聲線穿過雨水。

“不用？”景恒仰起頭。

初春的雨水尚且冰寒，落在人上猶如刺骨冷箭。

祁宴拔劍出鞘，目浸涼意：“我麾下的鐵騎已朝著楚國奔馳而去，到那時自會一路攻下城池，何須再用楚王？”

景恒視線中人與自己記憶中那一抹影子重合，在楚國時，祁宴也曾這樣踏過骸，猶如閻羅殺神，從雨中朝著自己走來。

祁宴的將劍抵在他脖頸上，那冰寒的，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攀附上他的脖頸。

“當日楚王以謀逆之罪發難祁家，何為謀逆，楚王現在可清楚？”

祁宴垂下眼睫：“讓楚國，讓天下，讓楚國手足自相殘殺，讓您為階下囚，讓楚國大片國土淪喪，這才謀逆。”

景恒盯著他，半晌笑道：“可你晉王之位來路不正，天下人都知曉你祁宴謀害先王奪位！”

“篡位奪權？”

在祁宴後，有一道聲音響起。

景恒朝聲音看去，一雙子的鞋履踩著水走來，雨滴順著羅滴滴答答下。

衛蓁眼眸明亮：“是姬淵勾結齊國陷害先王，齊王給了我他二人通信的書信證據，若信件傳出去，姬淵那王位怕死還坐得穩嗎？且這天下本就是祁宴打下來的，如何算篡權奪位？”

話鋒一轉：“不知楚太後人可安好？在被送往晉國和親前，我曾經對楚太後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當年拿我阿母擋箭，今日我取下孩兒的項上人頭，還給，也算藉我母親泉下亡魂了。”

從祁宴手中接過劍，冰涼的手指握劍柄邊緣。

景恒面一變：“你們拿我為質，遠比自己費盡辛苦攻打城池要容易得多。”

祁宴道：“未必。楚王不記得，你的弟弟是如何上位的了？他手下有不人聽命于我，你一死，楚國識時務之人，自會有人雙手獻上城池。”

衛蓁道：“楚王是還存著妄念，覺得自己茍活于世，便能東山再起？只有楚王就地決，我才能永絕後患。但那樣放過你，你上的罪孽卻洗不幹淨。那便由其他人為你一同承擔吧，我會好生厚待你母後，不止是，還有你父王，我會人掘開楚王王陵，將他的首拖出來，讓我弟弟親自鞭他的，你們欠我母親的，全都還給！”

“鞭”二字太過刺耳，景恒面頰扭曲無比，“衛蓁，你竟然想掘我楚國王陵？”

衛蓁面上仍帶著微笑：“你父親生前做的孽，就算他下去了，也得還給衛夫人。”

死者死後被人拉出來鞭，首異，是大恥辱，這是在踐踏整個楚王室的尊嚴。

劍拂亮的眉眼，水珠順著纖長的眼睫落下，衛蓁的聲音比冷雨更清寒，一層一層如同漣漪漾開來。

景恒直起腰，眼中充滿了恨意：“我今日雖死，九泉之下亡魂也斷然不會放過你！”

“若亡魂有用，那我母親的亡魂呢，魏國百姓的亡魂呢！”

衛蓁驟然揚起聲音，眼睛一瞬間泛起紅，手腕朝著他脖頸一送，鮮順著刀刃流出。

祁宴道：“我來吧。”

衛蓁搖頭，目堅定：“不用，我來。”

潑瓢大雨從天而降，袍地在上。

冷風拍打景恒的子，鮮從他脖頸上湧出，從刀劍邊緣滴答落在地上。

景恒知到了死亡，看著衛蓁的眸子，在擡起劍時，忽然間，有許多記憶碎片爭先湧出，穿過他的腦海。

他雙手抓著地面，仿佛想要抓住什麽，忽然睜大眼眸。

記憶中好似有一扇門被推開，那些怪陸離前世的畫面湧現上來。

“衛蓁，你……”

他張口還在說著話，就見衛蓁手中長劍朝著自己劈來。

如注鮮噴湧而出，景恒的首已經異，頭顱先滾落在地，隨後子才向後轟然落下。

衛蓁眼簾上沾滿珠，雙手抖著將劍收回來，低下頭，著那顆砸落在地的腦袋。

長長吐出一口氣。前世今生兩輩子，與景恒的一切恩怨都在今日結束了。

雖只在夢中看到過前世的命運，未曾切經歷過，也與前世的心境并不相同，但能在夢中切實到前世自己的哀痛。

如今親自手刃景恒，也算替前世的自己報仇。

呼嘯冷風襲來，雨水落在肩上，衛蓁子凍得微微發抖，雙目渺渺，一不盯著地上的那顆頭顱。

手刃敵人之後，有一種無形容的空虛襲來。立在冷雨之中，忽然間像是沒了知覺。

直到手腕一，被拽了一個懷抱中。

祁宴手為去臉頰上珠，另一只手輕拍後背，問道：“怎麽了？”

將頭擱在他膛上，雨水從二人的袍間下，他溫暖的溫隔著的袍傳遞到了上，慢慢包裹住的心尖。

在他的聲安下，衛蓁緒一點點漸漸穩定下來。

衛蓁的心無比，在雨中擡起頭，出笑容，問道：“你打算何時回去？”

祁宴道：“我打算先陪你幾日，等你子好一些再走。景恒一死，姬淵失去盟友，便是孤掌難鳴。若是衛淩那邊順利，前線的大軍也已經近王都。”

宮人撐著傘上前來為二人遮雨，二人看著彼此，半晌後幾乎是同時開口：“阿蓁，我想你與我一同回去。”

“祁宴，我想與你一同回去。”

祁宴笑著看向。他們流落在外，一同度過最潦倒的時，如今峰回路轉，再見明，那重回晉宮之時，定然要攜手一起。

祁宴接過宮人遞來的雨傘，對衛蓁道：“走吧，你上全淋了，得回去一。”

衛蓁單手拎著裾，牽住他的手。雨水從雨傘邊緣落下，澆落在草叢邊的花葉上。

三日之後，衛蓁與祁宴啓程，他們向著最後的目標進發。

晉宮之中，宮人則在提心吊膽之中，晉王祁宴的兵馬每一日都離王都更近，國都派出去的大將無一被晉王砍于馬下，又或者是向其投降，俯首稱臣。

晉王以風卷殘雲之勢橫掃千軍。而國都上方雲布，宮牆外，風言風語越來越多，宮太監私下作一團，商量著如何出宮。

人心惶惶中，一則消息傳出，齊國派使臣恭迎晉王即位，并且言明去年兩國邊境一戰，姬淵將晉王駕親征軍稟給齊國，齊國才能事先設下埋伏。

如今祁宴重回國都，齊王對此絕無異議，也并無對付晉國之心，還祁宴不計前嫌，結兩國之好。

當初先王詔傳回晉國，王室并不認可先王詔，是因為不想外姓嗣位，可這則消息一出，徹底了手腳。

夜幕低垂，絳都的王城兀立在黑暗之中，城中燈火耀目，照得夜明亮如白晝，有喧囂笙歌聲傳來，卻殊不知，祁宴的大軍已經來到了城外。

這一支軍隊僞裝了王都的親兵，來得悄無聲息。

遠方城門之上守樓的士兵駐足眺，忽然生出戒備，然而又因為那支軍隊盔甲像是先前派出去的親兵，不敢輕舉妄。

今夜無風，兵臨城下。

祁宴穿著重甲坐于白馬之上，凝著前方的城門，搭在雕弓上的手慢慢握。

閉合城門緩緩打開一條，城被派來打探報的士兵，騎著駿馬奔馳而出。

來人問道：“軍隊為何帶兵往回趕，可是前方遇到了什麽事？你們的將領呢？”

正說話時，祁宴從箭筒中拾起一枚長箭，展臂、搭弓、拉滿弦，對準城樓上那守城的士兵，須臾之間，箭從指尖走。

那箭傾注了十的力量，如流星閃電一般劃過漆黑的夜幕，轉瞬之間，朝著城門飛去。

城樓上人頓時栽倒在地，他再次搭箭，這一次箭穿長空，下了城門口旗幟，立馬引起一片慌。

同一時刻，後烏泱泱的大軍齊齊拔劍。

祁宴擡起長劍，月照耀下，雪白的劍尖折出熠熠的銀。

他高聲發出一道命令：“攻城！”

這命令如同水般向外散去，千軍萬馬以不可阻擋之勢朝著王城奔馳。

聲勢恢弘，震耳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