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突然讓柳箏栗了一下。想起了那段火漫天的往事。
如無意外,這件事會對除先生一家以外的人永遠瞞下去,包括宋硯。大江大海裏的魚會翻出怎樣的滔天巨浪是無法想象的,可知道他們隨便一個水花子就足以把從臭水裏拍到岸上曬死了。
柳箏忍不住想,如果他知道了呢?
……知道就知道吧。不曾跟他裝過什麽,一直是自己。
一陣微風拂過,柳箏慢慢想通了。喜歡他,所以想了解他,而要了解他,自己瞎想是沒有任何用的,該主問他,甚至主去他的江海裏游一圈看看。
對于賞花宴,也有了一種新的期待。想看看他從小生活的地方是什麽樣的,他從小接的人又是什麽樣的。
宋硯花一個下午也沒想通柳箏為何對他突然冷淡了態度。他似乎并沒做錯什麽……服洗得很幹淨,木柴壘得很整齊。羅先生雖然一開始對他態度不佳,但在他鄭重表明心意後也變了想法。
箏箏在不高興什麽呢?
宋硯在廊下等很久也沒等到柳箏再下樓,他想上去問,又怕惹心煩,只好回了客房自己下棋玩。
棋盤半滿,黑白兩子膠著,燭火嗶剝有聲。
宋硯撐著頭冥思苦想,忽然被敲響了門。他以為是馮策,嗓音微沉:“有事明日再說。”
柳箏敲門的手一頓,轉回去:“行,你早些睡。”
話音還沒落下,門“唰”一下開了,柳箏尚未反應過來,宋硯就黏糊糊地了下來,摟著的腰把往懷裏扣:“我還以為你要好幾天都不理我了。哼……”
柳箏拍拍他的手臂道:“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若不想說便不說。”
“怎麽還要同我客氣這個?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宋硯一抱住就忍不住高興地左右輕晃,“你都把我親個遍了,我哪哪都是你的。”
柳箏被他黏得無奈,過了會兒才問:“我聽人說,你其實是個心狠手辣,很有手段的人。你不是怕嗎?”
宋硯軀微僵,柳箏拿開他摟著脖子的手,轉看著他的眼睛:“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我……”
在這個問題下,宋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不曾瞞什麽,也不曾裝過什麽,看到他什麽樣的人,他就是什麽樣的人。難道覺得他很假?
燈火幽微,柳箏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委屈。思索片刻:“你是刑部的?我聽說,你今年辦了個很厲害的案子。能讓我看看你審案的地方和被你審的人嗎?”
“那不是什麽好地方,人也都不是好人。箏箏為何突然想看這些?你若好奇,我可以講給你聽。”
“你說說看呢。”
“……案子是在刑部大牢審的,人是從湖廣押來的。三個人都很,我使了些手段,他們便招了。”
“什麽手段。”
宋硯眼神微閃:“很常見的刑訊手段。”
“哦。”柳箏點頭,“方便帶我去看看嗎?”
宋硯沒辦法拒絕的任何請求,可他的確不想讓去。一是那個地方、那些人實在惡心可怖,二是……把那些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也很惡心可怖。
是他下令往人嚨裏灌鐵水生生把人灌死的,是他要兩個大活人跟一在不風的牢裏待半個月,待到後面恨不得吃生的。如今那兩個人一死一瘋,瘋的那個還被關著。
這當然不是常見的刑訊手段,他對說了謊。那三人的慘狀連久辦刑案的孟博瀚都不忍看。
宋硯心裏陡然升出惶恐。他希自己在箏箏心裏永遠是一想到就會笑的存在,幹淨純粹,溫良乖覺。顯然刑部大牢裏的一切會把這些印象全部打散。
柳箏看出了他的抗拒,了然道:“不方便就算了吧,我也只是一時起意。天不早了,快點睡吧。”
宋硯無言,柳箏重新提起燈籠,出了客房上樓。
宋硯腳步隨,柳箏回頭:“跟著我作什麽?我和你還沒到晚上也能睡在一起的地步。”
的話音裏約藏著怒意。宋硯停了步,提上階,步伐越來越快。
宋硯抓著扶手,看即將離自己的視線之,心好像也有黑白兩子在激烈地打著架。
好不容易有點他了,那麽那麽喜歡他,親他的時候好溫好溫,若知道他手段骯髒,甚至心也骯髒,還會再喜歡他嗎?
真不喜歡他了他該怎麽辦……他害怕。
可他既然足夠,又怎麽能忍心故意瞞呢?箏箏難得問一點關于他的事,他還支支吾吾。他該對永遠忠誠,不論黑白,不論幹淨與否,若想看,便讓看個明白。
他必須保證自己給的是幹淨坦,容得了任何質疑的。
宋硯喚:“箏箏。”
柳箏沒聽見,上了拐角。宋硯三兩步追上,拉了的手:“箏箏……你想看什麽都可以。”
柳箏停步,于盈盈燈中與他對視片刻:“你不願就不要勉強。”
這話一出口柳箏就覺得自己有點虛僞。剛剛明明是為他的沉默而生氣的,他要是真不願意可能真會好幾天都不想理他。
子是有點莫名的霸道,平時也就姥姥能包容得了吧。
“我只是害怕,不是不願意。你……”宋硯猶豫著道,“我不是好人,我怕你討厭我,再也不喜歡我了。”
這話反而讓柳箏放心了很多。
宋硯晃晃的手:“你想什麽時候去看?明天嗎?”
“現在吧。”
“現在?”
“不想耽擱。不方便嗎?”
“方便,你想做什麽都方便。”宋硯往懷裏靠,“你,你別太討厭我好不好?我不是個好人,我很壞,但他們也該死,他們害死了好多人,我得盡快審出結果,才能讓章先生盡量占得先機,不耽誤大事。我對好人不壞的……”
他的辯駁多有點無力,越說越沒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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