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沈茂良說的地方，沈徽林剛進包間，看到了一個人。

坐在餐桌一側的趙芮遠遠看見了，對側的沈茂良說：“來了。”

一起吃飯的除了趙芮、張見義，還有一個男生，沈徽林不認識，但看樣貌，很像張見義的兒子。

沈茂良拉開了旁邊的空位，讓沈徽林過去坐著，介紹：“這是徽林。”

趙芮笑著說：“之前見過了，沈老師教有方，快給我們說說，怎麼培養得這麼出挑？”

沈茂良帶著笑意，謙虛恭維，“你把苑杰教得也很好啊。”

沈徽林在沈茂良邊坐下，一時沒明白這是一場什麼局，但是對另外三人的關系有了了解。有些意外，趙芮和張見義竟然是夫妻。

沈茂良和張見義很久沒見，酒桌上的話題從十幾年前兩人一同任教，談論到現在的經商環境。

張見義稱贊沈茂良有魄力，把握時機，離開高校做生意。

沈茂良說現在生意也不好做，各個行業都在談轉型，傳統產業公司能存活就是萬幸。

張見義嘆，哪行哪業生存都不易。沒錢的時候覺得錢是個很好的東西，有錢能使鬼推磨。真有錢的時候才會發現，上頭還有一個權力。

富有者凌駕在貧窮者之上，掌握權力的人又住了富有者。金錢、權力加上“人”，就能構層層嚴的階層和網絡。可是社會的資源就那麼多，如果為更高一層就能獲取更多，那為什麼不呢？

酒過三巡、醉意上頭。張見義拉著沈茂良說完，又面向了沈徽林和張苑杰，“我們生在一個‘知識改變命運’的時代，是很幸運的。社會各方各面都在上升期，我們這一輩······我和你爸爸，都是小鎮出來的，出都不好，但是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實現階層越、改變命運。”

張見義拍了拍張苑杰的肩膀，嘆：“你們這一輩的孩子，命好也說得通，生在一個吃穿不愁的年代。但說實話，不夠幸運，社會浩浩湯湯快速發展幾十年，權力關系、利益鏈條穩定了，階層固化。憑借自己努力，實現階層越已經變得很難。”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

在申市這座不夜城中，南京路步行街的奢侈品櫥窗影粲然、浦江兩岸紙醉金迷、橫流。夜幕下的每一道霓虹、每一條街道、高聳云的天大樓，都在講述關于夢想、野心、功、浮華的故事。

熙熙攘攘的人拼盡全力想要往高去。高的人卻連冷漠俯瞰都很，他們結同一圈子或重復著低的規則向上攀爬，鞏固著已有規則、利益。

喝醉酒的人話格外多，張苑杰聽得有些煩躁。沈徽林表現得很安靜，這些話似懂非懂。

趙芮盛著湯，“固化就固化唄，平平淡淡過日子也很好啊。”

張見義笑笑說：“你這無大志。誰會不想要更多機會、資源？”

他說，掌握權力的人才有更多話語權。

沈茂良搖搖頭說：“我家徽林有些理想化，認識不到這些。”

趙芮說：“這也是好事啊，無憂無慮生活，多人求之不得。苑杰也是，他們······”

張見義抬手了下趙芮的胳膊，打斷了，讓幫忙遞過一下餐巾紙。

吃完了飯，張見義和沈茂良都喝多了。

臨分別前，沈茂良說張見義在申大任教，沈徽林在申大讀書。雖然不在同一個學院，但算下來，張見義也是沈徽林的師長，讓他多帶帶沈徽林。

又對沈徽林說，很多時候機會難得，能多鍛煉就多鍛煉。

沈徽林和助理一起，將明顯喝多了的沈茂良送回酒店。

張苑杰在散場之后就溜了，趙芮將張見義攙扶進車里，自己坐進了駕駛座。

將車子駛出停車場，趙芮說：“這個沈徽林……”

“怎麼了？”

“長得蠻漂亮哦，落落大方格也好。”趙芮說：“你覺得和咱們苑杰怎麼樣？”

張見義皺眉，“別想了。”

“怎麼不能想，我們兩家家世也相配，兩個孩子也都很優秀。”

張見義懶得和趙芮說，再相配沒用，沈徽林能接到更高層次的人，他問：“那個志愿活，帶徽林見人了嗎？”

“見到了。又是讓換養老院，又是把人家姑娘專門去陪······”趙芮停頓片刻，“那個老太太什麼人？”

張見義說：“在京市說話有分量的人。”

“那徽林去做什麼？”

張見義不答。

趙芮不滿道：“真搞不懂你，整天都在搞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

一周之，沈徽林往返華耀的產業園三次。

張見義原本帶著他自己的學生忙實習基地的事，臨近期末學生要忙實驗和考試，沈徽林了張見義的臨時助理。

合作項目是關于大數據用戶行為分析預測，實驗室十幾個人，基本都是張見義門下的研究生。

張見義找陳章借調沈徽林的時候，陳章有些猶豫，覺得兩個專業有關聯但不大。想了想還是讓沈徽林去了，華耀畢竟是大公司，就算打雜也能學到東西，以后履歷還很漂亮。

實驗研發基本都是學生在做，張見義提供大致的方向和指導，他大多數時間都在和華耀的負責人開會對接。

沈徽林作為他的臨時助理，參與了很多場會議，見多了張見義因為研發進展太慢被刁難，深乙方不好做，又深刻會到華耀的嚴苛。

次數一多，張見義也學聰明了，除非有重大突破，否則他自己不去匯報，只讓沈徽林送去報告。

沈徽林拿著厚厚一疊文件，送去辦公樓。

項目經理不在，助理說讓下午再來。

沈徽林抱著資料轉要走，見助理臉慘白趴在桌上，小手按著腹部。

沈徽林問：“你不舒服嗎？”

助理不太想說話，抬頭看到沈徽林，清清冷冷的長相看起來并不熱心，但一雙杏眼讓人很有好。

助理無打采，“姨媽痛。”

沈徽林看著，將資料放在旁邊的桌上，在包里翻找，拿出一包止疼藥。

“我前兩天喝，見效快的。”

助理猶豫片刻，手接了過去，看藥包上的說明。說了句“謝謝”，倒水將藥喝了，拉開椅子讓沈徽林先坐著等一會兒，經理等會兒就回來了。

“我江薇，你怎麼稱呼？”

“沈徽林。”

江薇說：“怎麼讓你來送東西，你們導師是不是被說怕了？”

沈徽林笑笑，解釋張見義忙，不開。

江薇說：“其實罵人也正常，這個項目原本是要給正式研究院做的，為了校企項目，才給申大。投了好幾千萬，不能一點兒果都沒有。”

沈徽林不清楚研究進展到了哪一步，技的問題不懂也沒有參與，“這幾天他們每天都在加班。”

藥效發揮了作用，疼痛緩解，江薇有了八卦的興致：“其實王經理脾氣算好的，要是到太子爺團，那才是重。”

“太子團？”

江薇降低了音量，“華耀高層競爭可彩了，不亞于宮斗。”

向沈徽林介紹華耀管理層，阮家姐弟控，看似和睦太平，實際上暗中競爭不斷。剛開始阮華婷因為更早進公司，所以也有更多話語權。這幾年阮華恩因為決策得當，帶著華耀市值翻了幾番，威明顯上升。

阮華婷必定不甘心自己失去決策權，一直在培養自己的勢力，一年前把的兒子拉進公司。

“空降的太子聽說是哥大的高材生，在國外也有公司，按理說會是大阮董的手中利劍，可說來也怪，這個太子爺別說雷霆手腕，人都很出現。”江薇笑笑說：“不過長得真夠可以。”

為了不削減江薇的分驗，沈徽林應：“真的嗎？”

江薇說點開手機，登錄了公司網，點開一張新聞通知中的照片，指給沈徽林看。

照片拍得很正式，寬闊的會議長桌坐著幾十個西裝革履的華耀高層，坐在主位的人很年輕，穿著黑西裝，眉眼間帶著幾分長時間開會的冷倦。

他面前的姓名牌上寫著“項明崢”。

“太子職后的第一次會議，年輕的人，真把那些老油條鎮住了。”江薇有些可惜道：“也就鎮了那一次，后來就很在公司看見他。”

公司部不人都在討論，空降的太子繡花枕頭罷了，也就份唬人，實際就是一個富二代貴公子。

沈徽林接到的項明崢和流傳中的人，有重合的部分，也有出。

很奇怪，沈徽林看著照片里的人，覺得項明崢比照片里的他自己······更冷，更溫。酒場里、親時，高矜的皮囊下盛著酒風流。

經理回來了，沈徽林進辦公室送了報告。

出門和江薇笑著說“再見”，搭乘電梯下樓，高聳云的辦公樓反著線，高聳而刺眼。

二樓辦公室。

項明崢看人走遠了，收回視線，關上了窗戶。

辦公桌上放著項目經理送來的文件，他隨手翻開兩頁。

經理說了各項數據，項明崢蹙眉聽著。低垂的目落在報告第二頁，課題組人員名單。

最后一個是“沈徽林”。

項目是華耀和申大的計算機科學技學院合作的，一個其他專業的學生，出現在名單里很反常。

項明崢示意經理先出去。

襯衫向上挽起一些，出帶著腕表的手臂，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住了那個突兀的名字，眸不明，指腹按住了。

以往用盡手段往他邊塞人的也有，但是能這麼心積慮，養老院、公司探。

項明崢覺得鉆營這些事的人可笑，但又起了一些興趣。

倒是小看了。

項明崢離開產業園，去了一趟雁留敬老院。

院長匆匆趕來，將項明崢請去了會客廳。

“項先生來看李老師？”

項明崢接過了冒著熱氣的茶水，抬眸時臉上的表很溫和，“最近怎麼樣？”

“李老師喜歡安靜，平時不怎麼參加活，但好的，也降下來了。”

項明崢說：“辛苦了。平時喜歡獨，看的意思，活不參加就算了。”

“好。”

項明崢低眸吹茶水，不不慢喝了一點兒，“你們這里是不是有志愿者？”

院長說：“有的，至每個月都會有一支志愿團隊。”

項明崢問，“都是什麼人？”

“有的是社會人士，大多數是申市幾個高校的學生。”

項明崢將杯子放落，“李老師不喜歡被打擾，申大的志愿團隊來了，不用專門去見。”

說完了話，項明崢起離開會客廳。

李茗神不濟在午睡，項明崢進去看了一眼，沒吵醒人就出來了。

將人送上了車，院長察覺出一些不對。

說李茗不喜歡被打擾，為什麼要強調申大的志愿團隊？

院長想不太。

在下一次活中，雁留敬老院的志愿對接活去除了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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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賽名單出來的那一晚，空調一波波輸送著冷氣，沈徽林忙項目晚歸，又淋了一點兒雨，到宿舍后一頭扎進了浴室。

洗完澡著頭發出來，見楊怡欣坐在桌前表嚴肅，雙手合十，里默念什麼，念完一遍遍開始刷新網頁。

網頁卡頓了一下，楊怡欣張的看著屏幕，看到名單的那一瞬間，“徽林！有我們！”

沈徽林拿著巾，被突然站起來的楊怡欣一下撲得向后退了幾步，勉強穩住形，“第幾名？”

“哦，”楊怡欣說：“沒注意。”

又看了一眼，“第二名。”

沈徽林拿過手機，看了獲獎名單，第一名是華清大學的廣告專業學生。

楊怡欣說：“第二名也很棒了，全國賽事欸。”

沈徽林說：“是很棒。”

楊怡欣提議他們現在要去慶祝一下，沈徽林按下了格外激的人，“現在出不去。”

楊怡欣想起來時間，坐回椅子里，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通知。

“徽林，你和你師兄幾號去南州？”

沈徽林說：“十一號。”

“通知里說，十二號在申市靜安洲際有頒獎典禮。”

楊怡欣說：“領獎肯定得你去呀，畢竟你是發起人。要是時間沒辦法協調，我和夏夏去領也行。”

沈徽林點開手機，看了一遍公布的名單和紅頭文件通知，“教育部、中國高等教育學會相關領導，省教育廳（教委）領導，華耀集團高層領導……”

沈徽林說：“我改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