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江家大宅。
傍晚時分回到家里的江北恒,此時此刻還坐在自己房間的會客區,盯著面前的圍棋棋盤,看似在琢磨下棋,然而事實上他究竟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
英姐進進出出好幾次,試圖勸他早些休息,偏偏江北恒都不為所。
英姐實在是有些急了,忍不住道:“您要是再不睡,我只能打電話給,過來了。這大晚上,您也不想這麼折騰吧?”
聞言,江北恒終于緩緩抬頭看向。
然而還不等他回答什麼,英姐后的房門忽然就被人敲響了。
英姐只以為是棠許,霎時間整個人都一喜,連忙回轉去開門,卻在看見門外站著的譚思溢時微微一愣,“是你啊。”
“江董還沒睡嗎?”譚思溢朝房間里看了一眼,隨后道,“我是來送東西的。”
英姐見狀,也沒有辦法,只能側讓他進來。
很快,譚思溢就走進去,看了一眼江北恒的臉,低低喊了一聲“江董”后,將手中的一摞資料放到了江北恒面前。
“這些是江先生吩咐我送過來的東西,關于英國那邊的一切,江先生都已經安排好了,另外英姐和一名生活書都會陪著江董過去,在那邊照顧江董的起居飲食。”
江北恒臉并不好看,只看了一眼那些東西便收回了視線,道:“我沒有說過要走。”
“這是江先生對您的一片孝心。”譚思溢道,“江董,您又何必執著呢?”
江北恒手中著一枚棋子,沒有再回答。
譚思溢眼見如此,頓了許久,終究還是開了口:“為了能讓您安心赴英國治療,江先生還拜托了太……棠小姐同行。”
聽到他稱謂的轉變,江北恒再一次抬頭看向他,“你說什麼?”
“江先生和棠小姐已經簽署了離婚協議,并且已經完了離婚手續的辦理。”譚思溢回答。
江北恒形瞬間都微微繃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三天前。”譚思溢回答。
江北恒瞬間連呼吸節奏都起了變化,轉開臉,沒有表態。
譚思溢又道:“這件事,江先生原本是想讓棠小姐轉達的,可是棠小姐不肯,決意要江先生親自向您代。江先生的子您也知道,再加上最近這幾天他忙著安排英國那邊的事,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江北恒依舊不曾言語。
譚思溢只能繼續道:“江先生雖然上不說,可是您應該也看得出來,自始至終,他都是不愿意放棄棠小姐的。可是為了您的病,事實上,是他主向棠小姐提出了這個條件,最終換得了棠小姐首肯。江董,您有多在意江先生,我們都看得出來,可是江先生對您的在意,雖然只放在心里,可其實是一樣的……”
許久之后,江北恒才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問了一句:“他在哪里?”
譚思溢略一頓,才道:“在樓下。”
江北恒作勢要站起來,譚思溢連忙上前攙扶,隨后一路陪著江北恒下了樓。
樓下,江暮沉坐在熄火的車子里看著文件,聽到大門口傳來的靜,才抬眸掃了一眼。
這一眼,他就看見譚思溢扶著江北恒走出來的影。
一瞬間,江暮沉全上下都僵起來,迅速移開了視線,再沒有往那邊看一眼。
一直到江北恒走到他車子旁邊,他依舊坐著不。
直到江北恒開口:“我可以出國去進行治療。”
江暮沉終于回轉頭來,又一次看向了他。
而江北恒目平靜地落在他上,繼續道:“但是我有兩個心愿,希你能替我達——”
江暮沉臉瞬間微變,靜默許久,才終于開口問了一句:“是什麼?”
“一,我希江氏平穩順遂。二,我不想失去棠許這個兒媳婦。”
聽見這句話,江暮沉又靜默許久,最終沒有任何表態,升上了車窗。
……
三天后,江暮沉和棠許離婚的消息經過江氏公關部正式對外公布。
諸多吃瓜群眾似乎都沒有想到,這場拖拉了一年多的離婚大戲會以這樣突如其來的方式了結,一瞬間,又掀起了極高的討論度。
等到各方想要更進一步了解信息時,才發現江暮沉離開淮市去了紐約出差,再一查,發現棠許已經登上了前往英國倫敦的飛機。
兩個當事人各自飛向了同樣遠離的淮市的不同大陸,等于這樁新聞,除了江氏公關部公布的消息,再沒有任何訊息可探聽。
網絡上嘈嘈雜雜兩日之后,終究很快被別的話題取代。
彼時,棠許已經陪著江北恒抵達倫敦,同行的除了英姐和生活書阮濤,還有譚思溢。
位于倫敦城市邊緣的別墅很安靜,而譚思溢同行過來,幾番安排之下,就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江北恒也順利住進了兩年前的那家醫院,很快完了一系列檢查,等待著治療方案。
對于棠許而言,環境的突然變化并沒有造什麼太大的影響,相反,這里安靜、事、也沒有人認識,讓覺得很輕松。
以極快的速度適應了當地的生活,甚至連右舵駕駛也只用了半天時間就練了,往來穿梭城市、醫院和別墅之間。
;甚至這一天,譚思溢因為要去市區一時又聯系不上司機時,棠許還送了他一程。
譚思溢在車上不住地道謝,棠許卻忽然問了他一句:“你什麼時候走?”
譚思溢一怔,“可能還要過幾天,怎麼了嗎?”
“沒事,就是隨口一問。”棠許說,“我以為你過來只是為了幫忙安頓江先生,現在江先生也住進了醫院,我原本以為你兩天前就會離開的。”
譚思溢頓了頓,才回答道:“江先生現在在紐約那邊,暫時也沒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所以我先留在這邊,理一些別的事。”
棠許聽了,淡淡應了一聲,頓時就不再多問什麼。
譚思溢心里大概藏著什麼事,略微僵的出些許不安。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棠許也懶得多過問什麼,將譚思溢放到他要去的地方,自己轉去了醫院。
棠許在醫院待了一下午,傍晚時分才回到別墅。
抱著剛在附近超市買的東西,站在門口,正努力地騰出手來開門時,卻忽然聽見門口面傳來一把陌生男人的聲音——
“您放心,我已經歐洲各國廣派人手去調查了,一旦查到這位燕先生的消息,立刻就會向你報告。”
話音剛落,棠許面前的門就自己打開了。
開門的是譚思溢,而說話的則是譚思溢剛要送出門的客人。
兩個人見到棠許都是一怔,而譚思溢臉變化還要明顯一些,眼眸之中分明有尷尬一閃而過,強撐著喊了棠許一聲:“棠小姐。”
棠許看看他,又看看那位客人,只微笑點了點頭,隨后便一言不發地進門走向了廚房的方向。
譚思溢迅速將那人送出了門,才又回到別墅里,看了看棠許正在廚房里的影。
棠許正將自己剛才買回來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擺放,等到整理完走出廚房時,譚思溢依舊還站在客廳里,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棠許走出去,隨口對他說了句:“廚房里有水果,你想吃的話自己拿。”
“哦。”譚思溢應了一聲,才又道,“江先生今天狀況怎麼樣?”
“老樣子,今天醫生們又進行了新一會診,明天應該就能出治療方案。”棠許回答。
譚思溢點了點頭,“那就好。”
簡單講句閑談,棠許便再沒有多說什麼,徑直上了樓。
譚思溢看著的背影,好一陣,都有些緩不過神來。
他幾乎可以肯定,棠許肯定聽到了剛才那個人說的話,他原本以為棠許可能會問點什麼,哪怕是狀似不經意的一句,可是偏偏,棠許一個字都沒有提。
在什麼況下,才能做到如此漠不關心?
譚思溢知道許多事,心里有許多疑問,最終,卻都只是默默埋藏在心里。
兩天后,譚思溢搭上了回國的飛機,并且在十多個小時后順利抵達淮市。
下飛機第一時間他就趕回了公司。
江暮沉早他一天回來,已經坐在辦公室里理了大半天的公事。
譚思溢關上門,很快向江暮沉匯報了這次在歐洲的收獲——
“沒有查到燕時予的所在地,消息明明說他去了歐洲,卻近乎神,沒有任何他的蹤跡。”
江暮沉依舊低頭翻閱著文件,頭也不抬地道:“那他邊那個助理呢?”
“也查了,同樣沒有任何蹤跡。”譚思溢說,“會不會是消息出了錯?他們本就不在歐洲?”
江暮沉終于緩緩抬起頭來,目落在辦公桌上的小型地球儀上。
“歐洲畢竟那麼大,有心想要藏痕跡,不是做不到的事。”江暮沉緩緩道,“只是,我很好奇,究竟有什麼事,值得他們這樣煞費苦心地藏蹤跡,還一藏就是這麼久——”
譚思溢算了算時間,心同樣疑,“是啊,都已經過去一周多了,也不知道,他們還打算藏多久?”
良久,才又聽到江暮沉的聲音——
“我等著他出現的那天。”
……
赫爾辛基的晚上十點,天雖然有些暗,但依然是亮著的,恍惚間,就會讓街道上的游人忘了時間。
而一門之隔的酒吧里,高巖早就忘記了時間很久,很久……
他躺在酒吧角落的卡座上,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莫名其妙一個驚醒,坐起來迷茫地發了很久的呆,才想起來自己什麼地方。
很快,他起去了趟衛生間。
再出來時,酒吧里已經逐漸開始熱鬧起來,伴隨著音樂,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吧臺旁邊,敲了敲臺面。
酒保一回頭看見他,微微嘆了口氣之后,練地端過來一杯加冰威士忌。
高巖雙眸泛紅,低頭喝了一口酒,瞬間整個人就顯得更頹了幾分。
酒保見到他這個模樣,忍不住搭話道:“第五天了,你真的無可去嗎?”
好一會兒,才終于聽見他訥訥的回答:“嗯,無可去。”
酒保輕輕嘆息了一聲,說:“人生難免會有這樣的階段,總會過去的,能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呢?”
高巖又喝了口酒,忽然笑了,抬眸看他,“完全看不到人生的希,算不算大事?”
酒保說:“怎麼可能會有人完全看不到人生的希呢?你會有大好前程的。”
“或許吧。”高巖低聲呢喃道,“可是有的人,再也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