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高巖帶著書敲開了會議室的門。

屋子里氛圍顯而易見地抑，才一進門，那不過氣的覺就迎面而來。

高巖忍不住看了燕時予一眼。

同樣極其罕見的，他在燕時予臉上看見了沉冽寒氣。

這些年來，燕時予對自己緒的掌控也算是游刃有余，即便心有再大的緒波，面上總是波瀾不驚的，尤其是面對著外人和燕老爺子的時候。

可是此時此刻，高巖竟然看不見燕時予的掩藏。

可見兩個人之間的對話不愉快到什麼程度。

高巖一顆心高高提著，將準備好的午餐分別擺放在兩個人面前，又對燕老爺子道：“燕老先生，都是按照您的口味準備的菜，要是有什麼不合適，您再吩咐。”

聞言，燕老爺子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臉上雖然沒有大的表，可是威之勢卻毫不減。

高巖一時再不敢多說什麼，又看了燕時予一眼，這才帶著書退了出去。

會議室里重新恢復了安靜。

燕時予并沒有自己面前的餐食，反倒是燕老爺子，慢條斯理地端起面前的熱茶來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才又看向燕時予，道：“你放心，我不會對怎麼樣的，對我而言，不過是一個引你墮落的人，即便不是，也會是其他人。我更看重你，終究是你。”

燕時予像是知道了他要說什麼，扯了扯角，“爺爺一手將我培養起來，當然也可以將我摧毀。關于這一點，自然是爺爺說了算，我沒有意見。”

他坦然又無畏，仿佛真的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燕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說：“你也會說，你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我在你上傾注了那麼多的心，怎麼可能眼睜睜看你就這樣墮落下去？”

“那恐怕要讓爺爺失了。”

“我知道，你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那勢必是不在乎自己付出的這一切和名聲了。”燕老爺子緩緩靠向椅背，“可是除此之外呢，你難道就沒有別的在乎的人和事了嗎？”

燕時予凝眸看向他，“你想說什麼？”

燕老爺子著窗外，微微瞇了瞇眼睛，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孩子以前好像是學跳舞的，并且天賦極高，還在學校里就已經邀上過了舞蹈類節目，離為職業舞者就差了那麼一點點時間而已……可是突然有一天，就不跳舞了，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

二十分鐘后，燕老爺子拄著拐杖，緩緩從會議室里走了出來。

高巖連忙迎上前來，瞥了一眼燕老爺子的臉，只覺得什麼都看不出來，一時之間心里忍不住直打鼓。

好不容易將燕老爺子送進電梯，看著電梯門在自己面前關閉，高巖轉就奔向會議室。

打開會議室的門，燕時予依舊坐在先前那張椅子上，面前的餐食同樣一未。

高巖連忙上前，“怎麼樣？他說了什麼？”

他著急地問完，才發現燕時予的臉僵地有些不自然，與此同時，高巖目下移，才發現他的左手握著椅子把手，正在不控制地微微抖。

高巖登時大驚失，慌之間手就要去按住他那只手，哪怕心里也清楚這是徒勞，卻還是著急到聲音都在抖，“怎麼了？他到底說了什麼？”

“出去。”燕時予卻只低聲說了這兩個字。

高巖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猶疑著，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燕時予緩緩閉上了眼睛，聲音依舊平靜，“我你出去。”

“可是……”

“我沒事。”燕時予說，“我想一個人待著。”

他的確表現得很平靜，如果不是那只不控的手，恐怕連高巖也察覺不出他的異常。

可是那只手……就已經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了。

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

高巖滿腹憂心，終究還是不得已收回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會議室，留下燕時予一個人。

他就站在會議室門口，卻再也沒有聽見會議室里傳出任何聲音。

……

吃過午飯，棠許送宋白去了學校，回來又去貨運場忙了幾個小時，等到離開貨運場開車回家時，天都已經快黑了。

手機上什麼消息都沒有，依舊是一派風平浪靜的景象。

棠許很想給燕時予打個電話，問一問況，可是想到最近這段時間，又覺得不方便，只能作罷。

棠許徑直開車回了景灣。

等到上樓打開房門，意外看見鞋柜下擺放著的黑皮鞋時，才算是松了口氣。

只是這口氣才松了不到一秒，迅速又堵在了心口。

棠許迅速換了鞋，進到屋，看見了坐在臺單人沙發里翻書的男人。

棠許快速上前，“你過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燕時予合上手里的書，緩緩抬眸看，隨后一手就將棠許拉進了自己懷中，“很要嗎？”

棠許覺得他問的問題簡直是匪夷所思。

怎麼不要？

眼下堆了這麼多事，先前自己的事都還沒理好，這會兒再加上一個燕老爺子，已經足夠讓混了，他還這樣肆無忌憚地來找，萬一再發生點別的什麼，棠許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瘋掉了。

“之前跟著我的那兩批人，還有在跟嗎？”棠許忍不住問。

燕時予搖了搖頭。

棠許頓了頓，才又道：“那……這兩天有別的事發生嗎？”

燕時予再次搖了搖頭。

棠許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只是眉頭依舊不自覺地微微擰著，直看得燕時予忍不住出手來，輕輕按上了的眉心。

“我說過，不會有事的。”燕時予低聲道。

棠許與他對視片刻，應了一聲，才又靠向了他懷中。

剛剛伏上他的肩頭，卻忽然看見他后的書桌上放著什麼東西，棠許不由得一怔，隨后便坐直了，從他懷中站起來，走過去拿起了那個文件袋。

;燕時予眸倏地一黯，隨后才轉頭，道：“找書的時候翻出來的。”

“哦。”棠許應了一聲，將那個文件袋重新放進柜子里，才又道，“大學時候的一些資料，又不是什麼要東西。我大學時候也沒有跟別人談過，里面也沒有什麼合照啊，書啊，不怕你吃過期陳醋。”

燕時予看著整理書架的背影，聞言角不由得勾了勾，可是卻也只是一瞬。

那笑意還未及眼底，便已然無痕湮滅，只余掩蓋在深邃眼波中，極其不明顯的痛。

“為什麼里面只有畢業證書，沒有學位證？”燕時予問。

棠許手上的作微微一頓，沉默了好幾秒，才又笑著回答道：“這還用問啊，沒有學位證，就是因為沒有拿到唄。”

“為什麼？”

燕時予聲音不控制地低啞了幾分。

然而棠許卻并沒有察覺到，依舊自顧自地整理著面前的書架，好一會兒才用云淡風輕的語氣回答道：“因為我沒有畢業作品，畢業論文也沒有達標，所以最終，拿不到學位證了。”

說完，迅速關上書柜門，轉回到燕時予面前，問他：“你晚餐吃了沒有？我在貨運場待了一下午，都了……你有沒有想吃的，我來啊？”

這樣生地轉移了話題，顯然是不想再繼續先前的話題，可是燕時予卻出手來拉住了，又一次開了口：“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最后卻沒有拿到學位證，不會覺得憾嗎？”

棠許眸微微一閃，又沉默片刻，才終于開口：“憾肯定會憾啊，可是終究都是過去的事，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嘛，比如……今天晚上吃什麼？”

燕時予依舊沒有讓將話題轉移，再次開口：“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問過你，為什麼沒有繼續跳舞？”

兩次的話題轉移失敗似乎讓棠許有些焦躁起來，看著燕時予，說：“沒有問過就不要問了，為什麼要問呢？我跳舞都是多年前的事了，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你還問來干嘛？”

突如其來的緒發讓棠許自己都愣住了，怔怔地看著燕時予，安靜了許久，才又低聲說了句：“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的。”

燕時予捧著的臉，目沉凝許久，最終微微湊上前來，輕輕在眼睛上吻了一下。

棠許閉著眼睛，深吸了口氣，才又開口：“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畢竟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不再跳舞，是因為大四上學期，我發生了一場車——”

一句話，剛說到一半，燕時予忽然就堵住了的，沒有讓繼續往下說。

棠許微微有些吃驚地睜開眼睛看向自己面前的男人，有些不明白，明明是他開口問的，怎麼終于做足了心理建設想告訴他了，他反而又放棄了？

不僅如此，燕時予吻吻得極其用力，扣著的后頸和后腦，讓棠許不得不和他相，全上下都沒有一空隙。

仿若天生就該如此。

往后余生，亦該如此。

棠許被他吻得呼吸不暢，舌發麻，再加上心里堵著的許多事，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力下，有眼淚控制不住地從眼眶之中滾落，溶于兩人面間。

燕時予終于緩緩松開了，手過的眼睛，知著指間的那抹，微微僵地看著，再沒有毫作。

棠許連忙偏轉開頭，自顧自地抹去眼睛里不控制的眼淚，再開口，仍是道：“對不起，我不是因為那件事，是……你親得太疼了啦！”

好一會兒，燕時予才終于又輕輕吻上的臉。

吻過的眼睛時，他說：“對不起。”

吻過的鼻尖時，他說：“對不起。”

吻上的角時，他還是說：“對不起。”

棠許被他這一連串的對不起搞得破涕為笑，紅著眼睛看著他，“也不至于這麼多對不起吧？這麼有誠意，我拿什麼還？”

說完，看見他臉上被蹭上去的眼淚，忍不住出手來，一點點地為他干凈。

燕時予拉著的手，放到自己邊，又一次吻了又吻。

棠許看著他的作，輕輕跟他額頭相抵，靜了許久，才又道：“所以，到底還吃不吃晚飯啦？”

燕時予與對視許久，終究還是又一次用力吻了上去。

……

等到棠許心心念念的晚餐終于送到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不，只知道這會兒自己累得連床都不想下了。

趴在床上一不，回憶著過去幾個小時里發生的形。

總覺得今天晚上的燕時予跟平常有什麼不一樣，雖然很多方面他表現得都很正常，可是很多細枝末節的東西，總讓棠許覺得有些不對勁。

難不，是又發生了什麼事，而他又打算瞞著？

想到這里，棠許一下子從床上坐起，剛剛轉頭，卻就見燕時予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坐到了邊。

盤子里幾道菜都是平常喜歡的，燕時予拿著筷子，夾了溫熱的魚片送到邊，“張。”

棠許跟他對視片刻，乖乖張開了。

燕時予一連喂了好幾口，棠許都乖乖吃下，才又道：“你不吃嗎？”

燕時予輕輕搖了搖頭，再夾起菜，仍是送到邊。

棠許卻沒有再張口，只是道：“不想吃了。”

“再吃兩口。”燕時予說。

棠許搖了搖頭，又看了他一眼，才道：“除非，你把這兩天發生的事通通告訴我。”

燕時予頓了頓，反問道：“什麼事？”

兩相對視許久，棠許沒有從燕時予深邃的眼眸之中看出一波瀾。

以至于都有些不確定。

難道是自己覺錯了？

“這兩天，你經歷的所有事。”棠許說，“一件都不許瞞，通通告訴我——這是你答應過我的。”

又相視許久，燕時予放下了自己中的盤子和筷子，停滯片刻，他才終于又一次看向棠許，開口道：“杳杳，先離開一段時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