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和過年那天別無二致。

他披著漫的月, 來到了眼前。

謝苗兒用力眨眨眼，企圖以此來分辨到底是夢是幻。

直到，保持著抱膝坐著的姿勢, 被陸懷海整個抱了起來。

就這麽陷進了他的懷裏。

年人的溫過薄薄的春衫, 一路熨帖到口。

聽著他膛中有力的心跳, 謝苗兒一陣恍惚，擡眼，指尖試探的點了點他的下。

夢沒有這麽真實。低低地說：“我就知道你會來。”

盡管仍在敵營, 還沒有逃出去, 可是謝苗兒先前的惶恐與害怕，在他出現的瞬間就已一掃而空。

終于有了一種回到了塵世的覺。

而玉溫香在懷, 陸懷海卻一旖旎的心也無。

上一點熱乎氣都沒有，他下的小手冰冰涼涼, 連說話都有氣沒力，不知道遭了多罪。

還有那斷斷續續的跡……

他原擔心的是了重傷，不控制地流下，可是只用見一眼，他便明白了，那怕是的故意為之。

陸懷海抱了，飛上牆, 一邊低垂下黯沉的眼眸去看。

到他的目，謝苗兒悄悄把手進了袖子裏, 可是衫上沾染的星星點點的漬, 犯了難。

陸懷海把的小作盡收眼底，他深深地嘆口氣, 道：“摟住我。”

謝苗兒不敢。不知為何, 對于劃傷自己這件事, 很心虛。

陸懷海單手抱牢，騰出另一只手，輕輕了團在袖子裏的手背，說道：“聽話。”

謝苗兒吞吞吐吐的，抓著袖子把手搭在他肩上，瑟地摟住他的脖子。

他應該已經看出來了，謝苗兒試圖給自己解釋一下：“我怕弄髒了你的服。”

蹩腳的借口。

陸懷海沒有揭穿，聲音前所未有的和，仿佛大點聲就會驚碎懷中的琉璃：“閉上眼休息，我帶你回去。”

謝苗兒本想多看看他，可聽他說了，還是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輕輕近陸懷海的膛，把臉埋在他的心口。

月下，糾纏的影好似一雙苦命鴛鴦。

謝苗兒很快就知道他為什麽要閉上眼了。

被關的地方，在這座山寨壑最深，他一個人可以悄無聲息的潛，帶上，只能殺出去。

就像石子砸在了夜晚平靜的湖面，霎時間激起了驚濤駭浪。

刀兵之聲漸起，金屬震鳴的聲音刺得謝苗兒太都在發麻，閉著眼，摟了陸懷海的脖子，任由他牢牢地用右手抱住。

從閉上眼、再看不見他的表起，陸懷海上的霎時間盡數褪去，凄冷月下，他滿的戾氣宛若兇神，幾乎要把天邊凄冷的月都襯了紅。

高巡邏守夜的人當然發現了他，不過很快，他們就和先前看門的兩位一樣，脖頸前多了一道幹脆利落的劍傷，被絕無轉圜餘地的一擊斃命，死在他的左手劍下。

夜晚有風，卷起謝苗兒一縷發梢，過他的鼻梁。

的發仿佛系在他理智上的繩索，拉著他，這才他沒殺紅了眼。

冷氣裹挾著腥氣襲卷而來，而謝苗兒仿佛聾了一般，聽不見匪寇的慘，也聽不見他重的氣聲，只顧安安心心地把自己往他懷裏窩。

無論發生了什麽，都相信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麽重生、什麽難堪不難堪、什麽怕他看破局促的心思……這些別扭的緒，都見鬼去吧！

謝苗兒心想，就算明日他知曉的來，要翻臉把丟出去，那今天也不想撒手了。

這種時候，居然還蹭了他一下。

要命。

陸懷海神一僵，他低下頭，瞧見滿足的小表。

不知廢了多定力，他才堪堪忍住，沒有去親吻瑩潤的額頭。

刀兵之聲漸弱，謝苗兒伏在他口，察覺到他忽然深吸了一氣，有些訝異地睜開了眼。

他足尖點地，正帶著越過最後一個山口。

林中的鳥雀似乎被他們這對鴛鴦驚起了，喳喳。

一直繃著的弦松了下來，謝苗兒的和腦子本就過度使用累極，被徐徐的山風一吹，腦袋一歪，徹底睡了過去。

——

再醒來時，謝苗兒已經在一臥房中。

床前，陸虹托著下正守著，見醒轉，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驚喜道：“你終于醒啦！”

終于？睡了多久？

謝苗兒托著一扯一扯的疼著的後腦勺，下意識要用手去撐床，就被陸虹攔下了，扶謝苗兒坐起。

陸虹道：“苗兒姐姐，你的手還傷著呢，要小心。”

謝苗兒瞪圓了眼睛，用被紗布纏了白豬蹄的手指了指自己：“你我什麽？”

陸虹扭糖似的輕輕抱著的手臂，道：“苗兒姐。”

經船上那一遭，陸虹對謝苗兒的看法徹底擺了份的牽扯。再看謝苗兒，看見的是本尊，而不是厲害堂兄的妾。

謝苗兒失笑，還想說什麽，可是嚨幹得很，咳了兩聲，陸虹立馬就去端水來。

就著的手，謝苗兒小口小口地喝著水。

聽到了裏面的靜，正在院子裏煎藥的月窗，也欣喜地跑了進來：“姨娘！你醒了！”

謝苗兒了心口，道：“萬幸，大家都好好的。”

月窗眼眶立馬就紅了：“都怪我沒本領，還要姨娘站出來保護我們……”

陸虹同樣深有，再多的教訓也不如生死之時的驚心魄讓人長得快，若有所思道：“若我會武功的話，一定不會那壞人得逞的！”

月窗抹抹淚，又跑出去了：“外面還坐著藥，奴婢一會兒端進來。”

謝苗兒靠在引枕上，問陸虹：“我睡了多久？”

“已經是申時末了，睡了一整天呢。”

從危險降臨，到現在，謝苗兒神經過于繃，睡這麽久也不奇怪。

唯一讓謝苗兒慨的是，發生了這麽多事，才過去了兩日。

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環境，又問：“我們現在這是在哪兒？”

“我們在……”

陸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道清越的聲打斷了：“這裏是嘉興知府唐家的宅院，是我家。”

謝苗兒轉過臉，見門外站著的是之前見過的那娃娃臉子，微微一驚。

唐瑜大大方方地朝招呼，又道：“我方便進來嗎，有沒有打擾到你們敘？”

說話不遮不掩，是個很得的閨秀，謝苗兒笑道：“既是你家，談何打擾？”

看起來一點也沒有探究份的意思，這讓唐瑜對謝苗兒也很有好。

于是，坦然地自報家門：“我唐瑜，是知府的兒，接你們回來暫時落腳，那日我因為一些事離家，藏份，故扮作了婦人打扮。”

謝苗兒道聲多謝，忍不住看了眼陸虹，再看了看唐瑜。

一路上離家出走的姑娘都被遇見了？

陸虹知道微妙的表因何而起，有些尷尬地擺擺手，紅臉，逃也似的跑出去：“我去幫忙煎藥。”

同樣都是出逃，比人家可差多了。

一遇到事就慌了陣腳，人家唐小姐要冷靜太多，還能幫上忙。

謝苗兒的目順著陸虹的背影一路出去，的眼神游移，似乎在找什麽。

唐瑜了然，問道：“你是在找陸懷海嗎？”

謝苗兒點頭，猶豫一會兒，問：“他……現在在哪裏？”

“昨夜他將你帶出來後，繼續帶人去剿滅九龍山那夥賊寇。應該沒有這麽快回來，你放心等著就是。”

尚有覺可睡，他卻是一直在連軸轉，做的還是如此危險之事，謝苗兒的心又提了起來。

唐瑜瞧見的神，道：“你們可真有意思，都這麽在乎對方。”

說著，坐在了床前的繡墩上，自來地給謝苗兒掖了掖被角：“你可知，他昨夜都做了什麽嗎？”

謝苗兒茫然搖頭，既而挪著子靠近了一點，一副求知極其旺盛的模樣：“什麽？”

“九龍山是我們這裏很有名的一座山頭，上面地勢複雜，他雖掛心你，但也沒有直接闖進去。其實最好的辦法是，直接帶著大隊人馬攻進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他卻不願，執意要去先救你。”

唐瑜眼睛亮晶晶的：“他說，他不想讓你再冒一丁點的風險。”

“他擔心直接攻，匪徒會傷及你的命，沒有辦法第一時間救出你。但若是為了盡殲敵寇，其實直接攻是最好的，因為先去救你，難免會驚匪徒，不利于行事。”

謝苗兒腦筋轉得很快。

眼下不是臺州，沒有孟乘和陸家為他撐腰，陸懷海肯定做了什麽，才讓那唐知府同意他這不穩妥的做法。

見謝苗兒張起來，唐瑜笑笑，道：“我知道，你是聰明人，就不賣關子了。我父親見他有本事，賭他以後有大作為，并不在此等小節上為難他，而他也立下承諾，說無論如何，一定會徹底剿滅這夥人，不留後患。”

唐瑜終于說到了最想說的部分，輕輕握著謝苗兒的手腕，道：“那日，我父親問他，他出軍戶，經此一遭更是懂得倭寇之可惡，居然還不願舍小義顧大局嗎？你猜猜，他是怎麽回答的？”

正說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高大的影停在了院子裏，還有陸虹難掩激的喚聲：“大哥！”

見謝苗兒瞬間直了背，眼睛也定在窗戶上，唐瑜便起了，頓了頓，說：“我就不打擾你們家人團聚了，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唐瑜同陸懷海而過，沒什麽表地打了個招呼。

陸懷海走到了門口，卻遲遲沒有進來。

鏖戰整日，他連幹淨服都沒有心換，就來找了。

他直到此時才覺得不妥，怕穢氣沖撞到，轉要走，卻被住了。

“陸懷海——”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他名字。

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他這回也走不出去了。

陸懷海徑直走進來，隨意地坐在離遠一些的位置，給自己斟了茶。

他得很，半壺水一下子就已經下了肚，他見謝苗兒氣尚佳，心下一松。

謝苗兒笑盈盈地看著他，見他從頭到腳都沒有傷，同樣心好了起來。

忽然問他：“習武之人，是不是耳朵都很好呀？”

陸懷海很奇怪怎麽突然問這個，不過既問了，也就答了聲“嗯”。

“那方才唐小姐說的話，你是不是也聽見了？”

“嗯，”陸懷海補充：“聽了個尾。”

謝苗兒矜持地扭了扭腰，問他：“那……你是怎麽回答唐知府的？”

陸懷海沉默一會兒，這個答案他對誰都不難出口，卻唯獨在面前，是晦難言的。

謝苗兒眼等著，就在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陸懷海終于開了口。

“因為，我有私心。”

見謝苗兒沒明白這句話，陸懷海頓了頓。

他垂下眼睫，看向自己拿刀拿劍的一雙手。也正是這雙手，昨夜將抱出了險境。

“你就是我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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