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其實謝苗兒這話并不全是為了胡攪蠻纏轉移話題。

是真心這麽覺得的。

只要他站在邊，哪怕不言也不語，瞧著他的背影，也會有一種安穩的覺。

懵懂的小姑娘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話能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陸懷海擡起的手定在了原地。

仿佛有一顆捶丸啪嗒啪嗒地朝他滾來，他下意識就想拿起球杖把它打飛，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小丸就已經進了。

陸懷海表一僵，眼底方才的探究霎那間消失全無。

分明什麽也沒有發生，陸懷海卻覺得自己此刻一定狼狽極了。

唯一讓他慶幸的是，謝苗兒正著窗外，沒有瞧見他的神態。

他極其生地轉移了話題，“沒用朝食？”

謝苗兒的本意就是要別看話茬，聞言，終于轉過臉來，道：“我月窗去小廚房拿了。”

的肚子極其應景地咕嚕了一聲。

陸懷海忽然拎起了一只食盒。

方才他的右手一直背在後，就是提著它。

謝苗兒眼睛一亮，接過食盒，歡歡喜喜地打開盒蓋。

“呀！這好像不是小廚房會做的吃食？”謝苗兒微訝。

食盒裏整整齊齊地碼著幾碟市井小吃，有上回他們吃過的食餅筒，還有兩只泡蝦、兩碗扁食和幾碟小鹹菜。

陸懷海閉著眼睛都知道自家的小廚房早上會做什麽，不是清粥就是細面，口淡得很，他吃不慣，生生養了個不吃早飯的習慣。

不過他想起來今早起得早，謝苗兒還沒吃，便遣人去街上買了一圈。

食盒揭開後，杏仁般凝潤的臉氤氳在暖融融的水汽中，陸懷海的結不自覺上下了兩下。

他嚨一哽，繼而說道：“小廚房的粥有什麽滋味。”

正說著呢，月窗拎著食盒回來了，便走邊說：“時辰有些晚，廚娘說只有白粥了……”

一擡眼，見窗前謝苗兒和小爺站在一，非常乖覺地擱下食盒就溜。

謝苗兒莫名其妙，“跑什麽？”

這丫鬟倒是頗有眼，陸懷海淡淡道：“再不吃要涼了。”

謝苗兒的視線總算是被眼前的食拉了回來，了掌心，和陸懷海一道收拾完攤在桌上的筆墨紙硯，逮著他去浣過手，才終于拿起筷子。

窗前這張桌子不大，說起來更像一個高腳的幾案，兩個人一起在這裏吃東西，一時不防，低頭時把彼此的腦門給磕出了個紅印。

謝苗兒捂著腦袋往後，結果後腦勺又磕在了五鬥櫥上。

陸懷海的角只彎起了幾不可察的弧度，笑意卻已經深他的眼底。

謝苗兒瞧出來了，一賭氣，拿起筷子，把本該是陸懷海的那只泡蝦也挾了自己的碗裏。

陸懷海的悶笑都快憋不住了，好在他有基本的禮貌，端起茶把笑堪堪了下去。

謝苗兒實在是不太會使小，這麽一筷子沒氣到陸懷海，反倒把自己給架得進退維谷起來，著頭皮把半個掌大的第二只泡蝦吃掉了，撐得胃有點疼。

吃撐了的謝苗兒單手支著腰站了起來，決心在院子裏走走消消食。再一看，往常白日總是很忙的陸懷海居然還沒有翻牆走掉。

不免好奇，問他：“小爺，你今日很有空嗎？”

于是陸懷海道：“明日，我便要去投軍了。”

今日上午的訴訟風波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張夫人那起子人何時發難罷了。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事端若不解決了，他擔心自己不在時謝苗兒會被累及。

不過他從來做多說，事既已過去，他不打算再費力說上許多。

謝苗兒吃了一驚：“這麽著急嗎？”

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日子，繼而更震驚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記載中陸懷海第一次投行伍的時間足足比眼下要早了一旬。

謝苗兒忽然有些害怕自己幹擾了歷史的進程，猝然擡頭，話來不及過腦子就說出口了。

“今天不行嗎？”

上一句還在嘆他走得著急，下一句突然又在趕他今日便走，陸懷海簡直要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話一出口謝苗兒便覺不妥，忙找補道：“我只是……只是怕你耽擱了，聽說沿海倭患鬧得很兇，月窗和家裏通信時和我說，準備想辦法把家人也接到府城來。”

其實今日便走也不是不行，陸懷海很清楚，他不過是想在臨行前多在這小院待一天罷了。

只不過他本就是個鋸葫蘆，縷縷的愫，對他而言實在難以言說。

陸懷海也沒打算說，只若有若無地瞥了謝苗兒一眼。

他想多陪陪，居然想的是為什麽他今天不走？

謝苗兒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他在心裏惡狠狠地記上了一筆，猶自找補著，殊不知落到陸懷海眼裏那是越描越黑。

他哼了一聲，轉尋自己的劍去了，不樂意搭理。

謝苗兒看出他有些郁悶，可是他劍已經舞開了，寒瑟瑟，嚇人得很，只好著脖子走了。

過了一會兒，謝苗兒又蹭到了他的附近，扭著指頭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瞧的樣子，陸懷海便知定是有事要央他，于是他微微側頭，眼神掃向了的眼睛。

謝苗兒把自己打算托請程遠道的夫人幫忙照顧弟妹的事說予了他，陸懷海沒有多問什麽，只道：“下晌去吧。”

用過午飯，兩人便出去了。

只不過這次謝苗兒終于想起來院子是有門的，這小胳膊小的，總算沒有再執著翻牆出去。

陸懷海的目不自覺往纖腰瞥了一眼，見謝苗兒沒有要翻牆的意思，莫名地竟有點失落。

路過前院時，兩人遇見了蘇氏，蘇氏看著他們兩個，最後什麽也沒說，只遣了小廝去給他們牽馬車來。

謝苗兒和陸懷海對坐在馬車中。

想到陸懷海就快要走了，這一走就要是好幾個月，趁他閉目養神的時候，謝苗兒忍不住悄悄往他邊挪了挪。

車廂就這麽大，陸懷海五敏銳，謝苗兒自以為靜很小的作，早被他發覺了。

陸懷海沒有睜眼，任往自己邊湊得近了些，只不過他袍袖下的手并不似他的表那般雲淡風輕，早就握拳了。

謝苗兒對于他的繃一無所知，見他閉著眼睛，還肆無忌憚地打量起他來。

這個年紀的郎君胡茬冒得很快，他晨起才剃過胡子，但到了這會兒，下上已經有淡青的浮現了。

謝苗兒了自己的下，眼神正忽閃著呢，一直沒出聲的陸懷海忽然擡起了眼簾。

撞見他的目，謝苗兒慌忙移開了視線。

陸懷海問：“看夠了？”

謝苗兒很誠實：“沒有。”

任誰欽佩了多年的對象活生生地出現在邊，都會看不夠的。

陸懷海本是想調侃，沒想到臉不紅氣不，他倒被反將一軍。

一副赤子心腸，從不會掩飾自己的想法，陸懷海知道會這麽說，并非有什麽言外之意。

他不會多想，但……人總是貪心的，免不了多想。

最後，陸懷海只嘆道：“有的話，莫要同旁人說。”

謝苗兒不明不白地“哦”了一聲。

很快便到了府城的西面，謝家的布坊。程遠道見他們來，原以為是接賬目，聽過謝苗兒將來意說明後，很快便應允了。

程遠道說：“小事，若非在下同拙荊已有了幾個兒要照顧，直接將謝大哥的子接來養也不是不可。”

說完，他慨了一番杜氏的無無義，又道：“擇日不如撞日，左右今天下午無事，不若我陪小掌櫃一起去一趟杜家村，把兩個孩子接回來。”

當時謝金福迎娶續弦杜氏時，便是程遠道陪著一道去接的親，杜家村的人都認得他，有他出面也能些麻煩。

謝苗兒其實沒有想好就這麽去見那一雙弟妹。

一忐忑，就忍不住去看陸懷海。

他清雋的影依舊陪在側，見他朝自己微微頷首，謝苗兒定下心來，道：“好，那就麻煩程叔叔了。”

兩個小娃娃被順利地接了來，有關杜氏的事，幾個大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同他們說，倒是那杜家大郎聽了，面孔都灰敗了下來。

陸懷海一瞧，便猜到了杜氏做僞證，只怕離不了這位的使壞，張夫人事估計會給他好，不過眼下張夫人自己都泥菩薩過河，攀咬之下，這杜家人也跑不了了。

謝苗兒倒沒想太多，還沒有適應姐姐的份，得離小娃娃遠遠的。不過好在原本來同弟弟妹妹就差了十來歲，本也不是太親，倒是謝藤和謝瑩兒之間更親昵一點，兩個人在了一起。

程遠道又同謝苗兒介紹了靠譜的牙人，在牙人的指引之下，謝苗兒買下了兩個會帶小兒的婆子，把們先安頓在謝家的宅院裏，讓們先悉環境、收拾東西。

知謝苗兒如今的份不好時常出來，程遠道輕著謝藤的腦袋，幹脆道：“讓他們在我家待幾日再說。”

謝苗兒目激，真誠道：“多謝你了，程叔叔。”

程遠道擺手，人把孩子們送回他家去了。

謝瑩兒才三歲，懵懵懂懂地被仆婦牽著，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大些的謝藤卻回過頭，邊走邊看自己的姐姐。

謝苗兒朝他揮揮手。

把這一串事安頓好後，暮已悄悄爬上了山坡，墜不墜的夕把天邊染了橙紅一片。

謝苗兒長舒一口氣，頗有些如釋重負之。

陸懷海馬上就要行了，今日還陪跑了這麽久，謝苗兒有些歉疚，道：“小爺，今日也麻煩你了。”

陸懷海并不覺得麻煩，看將事有條有理地理完，他才能有一種安下心的覺。

年不懂這種牽掛，他薄微抿，道：“陪我走走。”

馬車小廝牽在了布坊門口等候，兩人漫無目的地在人熙攘的街巷中閑逛。

喧鬧的街景在陸懷海的餘裏緩緩後退，只有小小的影依舊在他眼中。

謝苗兒卻突然快步跑開了，攔住了正在賣的小販——

“香糕烤餅定勝糕！小娘子，你想買些什麽？”

“定勝糕怎麽賣的呀？”

“五文錢一只，六只一包，豆泥餡兒的，嘗嘗嗎？”

……

在距幾丈遠的地方，陸懷海定住了腳步。

買到了糕的小姑娘捧著紙包，朝他奔來，素銀的發釵映著天邊橙紅的雲彩，任什麽金釵玉鈿都比不過它。

神采奕奕，眸中全是他的倒影。

“定勝糕！”謝苗兒獻寶似的把紙包湊到他眼前：“意頭好好哦。”

陸懷海深邃的眼瞳中亦只剩下了，哪還顧得上什麽定勝糕？

謝苗兒有模有樣地對他說：“你一定會馬到功的。”

陸將軍。

屬于你的篇章才剛剛開啓。

世間萬于陸懷海眼中都失去了彩，他指尖微，想向出手，卻頓在了半空中。

他問：“除了這句，你……還有什麽想說嗎？”

作者有話說：

這本真的寫得好開心啊，希大家也能看得開心，明天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阿小鍋同學 10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再個預收小gg：《皇兄》

「一場大翻車的蓄意勾引」

文案：

皇帝昏庸，盛寵異域妖妃。

連妖妃所出、統不明的兒都寵有加，封為昭寧公主。

昭寧知道，自己并非皇室脈，無論日後誰奪得大統，都不會有好下場。

左右都是要死，昭寧幹脆放浪形骸，今日勾了尚書家公子揮毫潑墨，明夜惹得首富家爺一擲千金。

昭寧猶嫌不夠。

玩心大起，把目投向了的皇兄、太子殿下。

好一個風霽月的濁世佳公子。

把這樣的人拉下神壇，才有意思。惡趣味地想。

——

宮宴上，蕭曄略飲了幾杯薄酒，獨自回了東宮。

他的榻上，竟橫臥著一抹倩影。

門戶半開，月灑在了人半的脖頸上。

“你可知，自己會有什麽下場？”

人無言，只緩緩轉過臉來看他，端的是一幅妖嬈嫵的好面孔。

是他的皇妹，昭寧公主。

——

後來老皇帝意外駕崩，太子繼位。

宮裏作一團，昭寧惜小命，趁機逃了。

為萬民戴的皇帝，怎能容許這樣的污點存在？很識相。

結果剛逃出宮，昭寧便被年輕的新帝堵在了小巷。

他長指挑起的下頜，瞳孔幽深得可怕。

“想過如何收場嗎？朕的皇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