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往前走了。」

牆頭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警告聲。

剛剛過大門門檻的四十一連忙收了腳，束手而立，規規矩矩站在門后那一小片青石板上。在有關部門做事最要的就是守規矩，因為部門理的任務中，涉及很多高維時空態的項目，非常容易失控，而『規矩』就是應對失控現象最有效的方式。

隨著他停下腳步。

眼前那座雖然有些衰敗，但卻里骨架還支著的宮苑如同蜃樓般微微搖晃著，砰然破碎，變了另外一幅模樣。

原本苑裡彎彎曲曲的迴廊、近乎乾涸的水池、拱橋、廟宇、亭臺、石像以及那株巨大的槐樹等等，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個呈橢圓狀凹陷下去的深坑，以及坑底中央佇立著的一株陌生大樹。

那棵樹似乎籠罩在一團扭曲的時空泡泡中，雖然四十一就站在門口，理論上，他與那株樹之間的距離不會超過玄黃宮的長度，但卻看不清那株樹的模樣，只是約看到幾道影就站在樹下，似乎在爭論著什麼。

深坑邊緣幾乎著圍牆下陷。一塊塊碎石掛在坑壁上，微風拂過，碎石們窸窸窣窣向下落去，彷彿落懸崖或者深淵之中，在深坑裡砸出一段段悠長而空的聲響。

一滴冷汗滲出四十一的鬢角。

他非常確信，如果沒有剛剛那聲提醒，他再往前走一步，肯定會踏空掉進深坑裡。結果如何，就很難預料了。

想到那聲提醒。

他連忙抬頭，循著剛剛聲音傳來的方向去。

然後看到了那隻蜷著爪子臥在牆頭的黃花貍——這隻貓不是『秩序』的一員，但它卻是秩序長的親隨，更重要的是，它是一頭傳奇級別的大。

任何巫師，都會對一位傳奇保持足夠的尊重。

「黃先生。」

四十一恭恭敬敬的向牆上貓施禮問好。

心底卻有個念頭一閃而過——秩序長的影子是只貓，分是只貓，親隨還是一隻貓，或許他也應該養只貓，來拉近自己與這個小集之間的關係？亦或者，乾脆修行一下定向變形，自己也變一隻貓。

花貓耷拉著眼皮，懶洋洋的抖了抖耳朵。

「嗯。」

在外人面前，它始終是一位傳奇，自然有傳奇的矜持與驕傲。

四十一當然不會認為那隻貓沒有禮貌——能夠得到傳奇的回應，對他這種階位的巫師而言，已經是非常重視的表現了。

「——別塔送來的那些魔法書和收容怎麼理？」一個罵罵咧咧聲音在四十一後響起，是那隻拳頭大的黑小貓。

也就是秩序長的分。

它問的自然也不是四十一，而是牆上那隻貓。

理論上，那隻黃花貍不是有關部門的僱員，不該知道這種事的。但在有關部門做事，既要講規矩，又要有靈活度。所以四十一非常明智的把視線重新挪向坑底那株形象模糊的大樹上，假裝沒有聽到小黑貓的問話。

黃花貍下微微抬起，鬍鬚抖著。

「——這種事幹嘛問我？你才是秩序的負責人！」它頗為不耐煩的甩了甩尾，彷彿在驅趕一隻討厭的蒼蠅，一副下一秒就會扭著屁轉過去的模樣。

「我只是個分！」小黑貓強調道。

「分也是他的分！」花貓哼了一聲。

「——如果不是你給他出了那麼個餿主意，這裡怎麼會變這種樣子！難道你不該為此負起責任嗎？」小黑貓毫炸起，聲俱厲。

「——笑話！」

黃花貍怡然不懼，停止向後轉的作，腦袋稍稍向下探了探：「那株老槐樹是我趕跑的嗎？院子里有個坑，難道你不會想著用什麼東西把它填滿嗎？」

這話倒是沒錯，四十一垂著眼皮，默默思量。

就算他，如果看到院子里多了一個樹坑，也會想辦法把它填上的。問題是，聽兩隻貓的意思，這坑原本沒有這麼大，是自家秩序長做了什麼，所以才變這幅模樣？

年輕的幹員無聲的吁了一口氣，只覺得有些心累。

同時對自己之前想要變一隻貓的想法深慚愧。

「——況且，我只是給了建議！建議！如果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可以隨隨便便採納別人的建議而不需要承擔任何後果，那他『負責』在什麼哪裡？」

黃花貍氣勢愈發強，幾乎要把半個子探下來：「如果不是他隨便渣來渣去，又怎麼會被兩個巫堵在這裡，然後慌不擇言的恐嚇了那株老樹？歸結底，都是他的責任！」

四十一開始考慮要不要把自己耳朵堵上。

這些話也是他能聽的嗎？

「——你們兩個，閉！」

一個略顯嚴厲而又失真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下一秒，深坑上方的虛空扭曲，翻滾著，披著寬大斗篷的年輕巫師踏破虛空，出現在大門口，渾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傳奇氣息。

但立刻，四十一就注意到，籠罩在秩序長上的淡淡紅正飛快消退著，眨眼間便收斂消失在他手上的紅寶石戒指里。

那令人窒息的氣息也一併消散。

「辛苦了。」

鄭清沖面前的青袍子微微頷首，看了一眼門外那列馬車。

然後又看了看後巨大的深坑。

頗為苦惱的嘆了一口氣。

「——新的圖書館還沒修整完畢。」玄黃宮的主人頓了頓，扭頭看向自己的肩膀：「唔，那就繼續麻煩你一下了，辛苦……」

四十一沒有在秩序長後看到任何人。

正困時。

卻見秩序長掛在耳朵上的那條青小蛇驀然探出脖子，蛇頭迎風而漲，剎那間便如一座宮室般大小，張開大好像打開大門的屋子，裡面空的，只有一條鮮紅的梯，從門口一直延至黢黑的、看不見的屋子深。

然後秩序的負責人拍了拍四十一的肩膀。

「辛苦，把那些魔法書和收容都堆進這間屋子裡吧……嗯，你不用進去，裡面況比較複雜。把東西丟到那條道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