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文關掉花灑，拿了巾干子。今晚的許弘和平時不太一樣，當然也是。

走出淋浴間，抹了下鏡面，鏡中的自己發凌，臉微紅，既難看又好看，既悉又陌生。

好吧，告訴自己，從現在開始，不要多想，也不要扭，這不是一件恥的事，何況是和自己的合法丈夫。你要承認剛才的一切都真實發生了，而你沒有做錯什麼，如果非要說做錯了什麼，就是死要面子加立場不夠堅定，既沒有識時務地認輸，也沒有在第二次開始前狠狠掐你的丈夫讓他輕一點。

腦袋里的思緒胡紛飛又漸趨平靜。佳文吹干頭發，能給人帶來快樂，但快樂之后又讓人覺得空虛。

這是比力付出更大的代價，也更需要緩沖。

拍拍臉，努力調整表，出去時，許弘已經煮好了兩碗面。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離在KTV里吃完一小塊蛋糕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不補充一點怕是會半夜醒。

于是過去坐下，許弘問：“要不要醋？”

“要，還要辣椒。”這還是第一次嘗試他的手藝，“原來你也會做飯。”

“把冰箱里的菜洗干凈扔到面里而已。”

“但調味很不錯。”

“放了幾勺鹽，一點生。你昧著良心夸我是該信還是不該信？”

“這你就冤枉我了，我沒有昧著良心，我是閉著眼睛夸，我是你的無腦吹。”

沖他笑，笑得許弘也勾起角。有些話明知假得不能再假，但從里說出來，他都樂意聽。

他當然知道是故意的，但是為了他高興，除了，誰也不會把為了讓他高興當任務來做。

他會因此變得虛榮的，而為了維持這份虛榮，他會越來越離不開。

這對他而言不是壞事，希對也不是。

***

許弘從廣州回來的第三天，楊建萍也結束了川西的旅程。這段時間常把隨手拍的風景照發到三人群里，只有佳文給反饋，因此也給佳文帶了最多的禮。

晚上佳文把特頭飾和手工藝品顯擺給許弘看：“媽媽給你帶了什麼。”

“什麼也沒帶。”

“看來還在生你的氣。”

“大概是。”他幫把小件放到書柜里，“今天晚飯是你做的？”

“不是，我的外賣。”佳文估楊建萍累了，而下班也懶得折騰，“媽嫌我懶了？”

“怎麼會，說你在家比我在家更重要。”

“真的？這算夸獎嗎？”

“你說呢？”

“我說算。”佳文笑道，“媽剛才已經夸過我了，一進書房就被墻上的畫框嚇到，驚訝說原來我會畫畫，還畫得這麼好看。雖然是假話吧，但我聽了還是很高興。”

許弘環顧周圍，大大小小的相框只掛了半面墻，整從素簡筆畫漸變到七彩人畫，錯落有致，不像展示而更像裝飾。

他轉而看：“為什麼媽說的是假話。”

“因為我沒學過，掛上去的也是隨機挑的，想鼓勵我。”

“你就是喜歡貶低自己。沒學過又怎麼樣，好看就是好看。你要是要把評價往壞想，我去媽過來，問清楚夸你是真是假。”

“別。”佳文忙阻止，“干嘛呀，休息了，出去玩這麼久肯定累壞了。”把手上東西放好，“你呢，是直接睡覺還是再上會兒課？”

“看兩節吧。”

“那我也看會兒。”

于是兩個人各占一臺電腦。許弘戴上耳機，佳文則翻到輔導書的折角頁，再把手機鎖進屜。許弘不理解為什麼還要考證，佳文解釋說不管出版社那邊有沒有消息，比賽結果如何，靠畫畫養活自己一時間都難以實現。而要面對的現實是既在其位，必謀其職，在離開這家很早就想離開的公司或正式轉行之前，做不到職業實績上的提升，至也要試著擁有專注學習的能力。

許弘依舊不贊的想法，但聽出這是深思慮后的結果，便沒再阻止。課件播放期間，他中途去外面接了兩個電話，回來見不是托腮轉筆，就是低頭寫字，偶爾兩手拉著眼皮拍拍腦門，和他對視便笑笑。

他突然問：“以后我們就這樣？”

佳文按下暫停鍵：“什麼就這樣？”

“晚上，或是周末有空，我們可以開視頻，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

“……好。”

“能專心嗎？”

“我盡量。”

許弘看著笑，佳文回以眉眼彎彎，心里卻泛起淡淡的失落——這樣也算相和陪伴嗎？相隔數千里，不見面也只能算見了面，只要習慣，應該不會太難熬吧。

***

因為手上還有工作要接，不能說走就走，許弘去廣州的時間定在了六月初。如此一來，他在家的日子可以掰著指頭數，楊建萍的緒也一天差過一天。

想不通兒子怎麼會生出這麼多上進心，為了錢和所謂的升職大餅？這讓到奇怪且不安，甚至開始反思所認可的婚姻是否能給他帶去歸屬。

佳文是個好姑娘，這點已經證實，也能覺到佳文很努力地在當一個好妻子和好媳婦，但是，如果許弘有很多地方不合格呢，佳文會到后悔和到傷害嗎？

忽然生出和佳文同病相憐的覺：盡管不認為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但半邊天總要男人頂，而如今，和佳文像是被許弘排在事業后面的棄選項。

楊建萍心百集，年輕時丈夫靠不住，年老了兒子也靠不住，不知造了什麼孽，一個兩個都要離遠去，即便后者只是暫時，而且會定期回來，但這定期中間有多變數誰又能說得準呢。

思來想去，聯系上了佳文媽媽。結果汪仙也正憋著一大堆牢無發，于是兩個中年婦一個罵兒子不懂事，一個罵兒傻得可以，又一起吐槽兒難管，不聽們過來人的經驗，可憐當外婆的日子遙遙無期。

只是聊著聊著，兩人礙于面，不得不陷商業互夸的泥潭。汪仙話鋒一轉，夸起許弘有本事有擔當，知道為小家努力斗，楊建萍也說佳文懂事，從來不耍小子：“其實我也想過，這事最重要的就是他們倆意見統一，現在他倆商量得很好，倒是我最生氣，兩個孩子還得來勸我安我，的確有點不合適。”

“那你這樣說，我也沒得氣了。佳文這丫頭看著順，可喜歡跟我作對，我的話一概不聽。”汪仙心知做丈母娘的不好對婿指手畫腳，“我千不怕萬不怕，就怕他倆出了問題不解決，火一上來說要冷靜冷靜，然后異地就異地。你覺得他倆鬧矛盾了嗎？”

“不像，沒有，我覺得好親熱。”

“那我們干脆先不管，估計他倆還以為分開沒什麼呢，反正我們多管多錯，索等他們熬不住了，想得抓心撓肝要命了，自己就變了主意。”

楊建萍覺得這有道理，加上許弘鐵了心要去，只能把這心理安當作沒辦法的辦法。之后幾天，也小心觀察著兩個人的相狀態，無奈看不出異樣，直到最后一個周末，聽佳文提起要帶許弘和表姐妹們聚一聚，這才覺得也是把弘放在相當重要的位置上。

只是這局并不是佳文要組，而是子衿主提議。和王江濤領證功，選在省城最貴的酒店請一場小客。子琳不高興地找佳文發泄：“就有錢，就威風，其實就最傻最質。我爸媽樂呵呵的以為找了個金元寶婿，你看著吧，劉子衿嫁過去肯定會那個惡婆婆的氣。”

佳文本來對子衿的婚事持保留意見，但總尊重他們的選擇，只是經過上次酒店一事，實在不理解他們的相方式，欺騙是可以原諒的嗎？房產證可以抵消欺騙嗎？不痛快不合拍可以通過一個強吻徹底解決嗎？

因此也一樣不想參加這個局，奈何子衿以姐妹要挾，又想著借此跟大家說明許弘去廣州的事，也就應下。

誰知飯局剛開始，被子琳說皮狀態不錯，子衿便朝倆發難：“我之前不是送給你們幾套護品嗎，怎麼不用。”

“太貴了，便宜的臉消不起。”

“你這什麼話。”

“干嘛，我的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你不聽別聽。”

子衿拿親妹妹沒辦法，從小到大，對言聽計從的只有佳文。于是讓佳文陪去洗手間，出來見神不對：“怎麼了？最近有心事？”

佳文洗了把臉，陪著去走廊，先跟了底：“我以為我不會在意的，可這段時間我經常夢到和許弘離婚，這很不吉利。”

“說明你心慌，都這樣了你還同意他去。”

佳文默了默：“那王江濤和你分開，你會想他嗎？”

“當然。”

“所以你是真心喜歡他。”

“算是吧，扣掉資產的話就剩一點。”子衿問，“你喜歡許弘嗎？”不等佳文回答，又說，“肯定喜歡，不然你不會難。那他喜歡你嗎？你以前跟我說是合作的室友關系，到現在有多加喜歡或者嗎？”

佳文被問得眼神躲閃，子衿便知沒有確定的答案：“我和那個教授是怎麼分開的你也知道，異地是的試金石，也是磨刀石，王江濤現在服管，喜歡我，我很確定至三年五年，我的魅力不至于下降到讓他出軌的地步。”

“……”

“不要覺得我說錯了。男人好，人貪財，各取所需再正常不過。”子衿見悶聲不響，拋出一些不敢去的問題，“許弘走得這樣爽快，你留過他沒有？他會心嗎？心里有你嗎？他對你的會比你對他的深嗎？你們的基礎本來就不牢靠，他離得遠，面對的更多，你就那麼自信他沒有花花腸子？一旦他生了二心，你從找對象結婚開始的謀算不就全盤落空了嗎？”

問完一長串，見佳文還是那副怔愣而凝滯的表，先一步離開了長廊。然而當佳文回到包廂，許弘很快發現了的不對勁，以至于聚餐后半段，他只陪王江濤和趙巍喝了兩杯酒，就帶著佳文回去：“你怎麼了？”

“沒怎麼。”

“不要撒謊，你和子衿中途出去有一會兒了，子琳還去找過你們。”

“就是聊些孩子的話題，你不會興趣的。”

“不要騙我。”

佳文想說沒騙，不會騙，可是看著他的眼睛，說不出口。

許弘在的遲疑中得到了答復。

“不想說就算了。”

“我怕你生氣。”

“但你不跟我說我會更生氣。”

“哪怕是承認錯誤？”

“錯誤？”

鼓起勇氣看著他：“許弘，如果在你面前的我和真實的我很不一樣，你會惱怒到離開我嗎？”

“真實的你是什麼樣？”

自卑、犯懶、消沉。佳文一邊小心翼翼觀察他的神，一邊小心翼翼地自我回顧：“在認識你之前，我過得特別不開心。我每天下班，回到出租屋，常常會哭，會很容易就想到死的事。”

許弘拳頭一。

“我覺得自己抑郁了，可是我又沒有自殘自的傾向，只是對什麼都不興趣。我不想，厭惡周邊的一切，凡事都一拖再拖。每天上下班，我看著地鐵上的人，看著街上行駛的車輛，經常會恍惚：他們都從哪兒來，要到哪里去，在做什麼工作？為什麼都如此充實忙碌，就剩我一個漫無目的，如同行尸走？”

許弘自始至終看著的眼睛：“那你有找別人傾訴過，或者找醫生幫忙嗎？”

“沒有，我只會沖我媽媽發脾氣，發完我又很愧疚。至于醫生，我并不信任他們。”

“那你是怎麼撐過來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撐不下去的時候，我遇見了你。”佳文轉頭看旁邊的人海車流，又重新看他，“我跟你說這些，你會害怕嗎？”

“會。”

佳文的心了一下：“所以……你會離開我。”

“離開你我能去哪？”他心無聲激，下意識放聲調，“我只是怕我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其實我不該走，至不該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