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裴卉嬈站在遙卿亭的西南側迎風坡，在漸殘的夕照余里，瓣輕啟，一聲喟嘆：“我真是個，又不中用的人啊。”

一旁的死士道：“裴夫人已經很厲害了。”

遠湖畔，亭閣水榭如畫卷，畫中男正在說話。

男子停下琴的姿態，一手托腮，側頭看著子。

子秋波流轉，笑如玉，啟與男子說著什麼。

裴卉嬈忽然覺得心里很平靜，沉沉注視著他們，問死士道：“你覺得他們是不是一對佳偶眷？”

死士看了看，看回那對男，點頭：“是。”

“不是，”裴卉嬈搖頭，“看著像，但就不是。”

“裴夫人，你和這位田大人……”

“他到此就是為引我現，我確實來了，也看到了他想讓我看到的這樣一幕。他在激我，想讓我憤怒。”

說著，裴卉嬈都笑了：“看著他們像是一對如花眷，結果瑤琴只是他的工。如若我真的如他所愿，被激怒，被氣得失去理智。那麼他和這位妾，都可能因我出事。”

“所以，他們怎麼可能會是一對佳偶眷呢？誰舍得讓心之人這份無妄之災？更何況，瑤琴還懷孕了。”

“你真該死啊，田大人。”裴卉嬈眸微瞇，看著亭中帶迎風，風姿灑然的田梧。

這一刻，裴卉嬈好像忽然不再為和他分離而難過憾了。

曾經也是他手邊的工，且是心甘愿做他的工。

但看到他這樣對其他人，裴卉嬈覺得怒火中燒。

且這憤怒，讓田梧當初拒絕救朱曉慧時的殘酷冰冷，變得更加清晰濃烈。

他明知朱曉慧對有多重要，只肖一句話的事，他卻不肯。哪怕看在多年為他出謀劃策，挑燈夜伴，端湯奉茶肩捶背的份上呢？

現在，他不僅在利用瑤琴和瑤琴的孕，他還在利用裴卉嬈對他的。

裴卉嬈眼底的失消失了。

連失都不再有，因為真的看不上這個男人了。

裴卉嬈轉離開：“我們走吧。”

亭中，瑤琴纖手輕抬，拾起涼了的茶盞，倒往旁邊的瓷盅。

再去提濾好的茶壺，要往盞中重新注水，田梧忽然道：“不必了。”

“大人？”瑤琴看著他。

“不必了。”田梧重復。

他皺起干凈清秀的長眉，轉頭看向裴卉嬈一路留著痕跡，試圖引兵馬過去的那片長野。

瑤琴也朝那觀，所見山是山，水是水，草木在晚風里搖曳，被晚霞披了層黯淡錦繡，堪堪失。

瑤琴點頭：“也是，天是不早了，大人，我們是要回城了。”

這段時間一直在府里，管家為使安心養胎，嚴府中丫鬟仆從告知裴卉嬈之事。

所以，瑤琴什麼都不知道。

田梧低低道：“離開的太倉促，只言片語未給我留下，真不覺得憾嗎？”

“大人，您說的，是裴卉嬈嗎？”

“嗯。”

“大人，”瑤琴的神浮現幾分不悅，“今日到此，莫非因為這涼亭，是你和裴卉嬈曾經來到過的？大人莫非是想了，來懷舊了？”

田梧未語，也未看，只搖了搖頭。

“那就好，大人，并非是我善妒，曾經管裴姐姐，現在卻直呼的姓名了。而是因為所為，實在是陷大人于不忠不義之地。大人，您可不能心善再去舊，萬不可再想了。”

田梧吐了一口氣，雙肩都似垂了下去。

他推案起：“回府吧。”

他此行確實沒有設埋伏，設了埋伏，他確定裴卉嬈不會出現。

但結果，沒埋伏，也不來了。

離開遙卿亭，馬車朝京門而去。

距離城門還有五里時，一個著樸實的男子忽將馬車攔下。

隨行侍衛拔出劍來：“所攔何人？”

男子個頭不高，形容削瘦，眼珠子很小，眼白偏多，看著兇相畢。

男子道：“死士。”

田梧掀開車簾，住就要對他下手的侍衛們。

打量一番來人，田梧道：“是讓你來找我的？”

男子道：“裴夫人要我給田大人帶幾句話！”

“你說。”

“裴夫人說，大平朝時日無多，壽命將盡，看在和田大人昔日的上，能想到一個法子，在大廈將傾時救大人一命！”

田梧皺眉。

男子道：“裴夫人說，永安如朱曉慧之子尚有不計其數，趙大娘子，屈夫人，還有阿梨姑娘，都是極子之人。如若田大人能夠從現在開始，將這些苦難的子一個個救出，安頓照顧，那在大平朝土崩瓦解之時，大人便是大平百之中唯一全而退之人。”

“朱曉慧……”田梧念著這個名字，語聲涼薄自嘲。

男子又道：“裴夫人說，還田大人慎重考慮，并非與你斗氣，而是肺腑之策。”

田梧道：“我本可以將你在此斬殺，或將你生擒帶回京中，嚴刑拷打問話，但我決意放過你，你且也將我的話帶去給。”

男子道：“田大人說吧。”

田梧語聲冰冷：“我前日收到信，得知竟將朱曉慧送去了兵營，你且告訴，并非不能回到從前生活。如若愿棄暗投明，讓朱曉慧在軍中搜集線報，以此立功，那麼皇上非但不會計較前塵之過，還能為加賞封爵。以子之，也能踏上青云，萬人叩拜，權勢將與夫人齊平。”

男子道：“好，這些話我會為你盡數帶到。”

田梧忽的一笑：“哦，差點忘了，你是趙寧的人。”

男子道：“你若要殺我，你便殺我，我乃死士，且染重疾，時日無多。我家中至親全賴寧安樓生存，我若死在你手里，乃大功，我的親眷們從此錦玉食，瀟灑滋潤。”

田梧上下又打量了他一遍，嗤聲道：“趙寧倒是真會找人！”

“你的話，我會為你帶到，你且放心。我非敬你，而是敬裴夫人。”

說完，男人一抱拳：“告辭。”

田梧的侍衛就要上山攔，田梧喊住了他們。

“讓他去吧。”田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