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日炎熱,雲泠低頭仔細掃著地上的落葉,一刻不能停。三個宮的活全給一個人來做,另外兩個宮只在旁邊看著。若做不完,回去便要挨罰。
的額頭出了汗浸了鬢發,掌心通紅,印出一條條深紅印記和幾個水泡。疼得只能勉力握掃把繼續掃著。
等下了值回到飯房,依舊和昨天一樣,只剩下一點清湯和幾片菜葉子。一旁幾個宮斜眼看著,捂著看笑話。
雲泠默不作聲,把最後一點菜湯倒進碗裏攪拌好。這時一個綠宮走了過來,用力掀翻的碗,灑了一,飯粒濺在臉上。
“王公公說了,你啊,不識好歹天生下賤命,吃不得這麽好的東西。”
“公公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別給臉不要臉。”
幾個人看著狼狽的雲泠笑了起來。
雲泠手掉濺在臉上的菜湯飯粒,慢慢擡起頭,眉如遠黛,黑如羽的長睫濃纖長,鼻尖小巧玲瓏,不點而朱。如花一般的好,在一衆宮中十分打眼。
那雙含的雙眸,如煙霞裊裊,似籠著薄薄的霧氣,只著人,便能人心。
被如此折辱也沒有脾氣,看著綠宮反而喚一聲,“綠珠姐姐。”
“我自知輕賤,承不了公公的厚。其實我知道綠珠姐姐只是直了些,心腸熱有誰不知。也知道有些事都是出于無奈,所以從沒怨過姐姐。”
“綠珠姐姐心慈。”雲泠又了一聲,“能否幫我和公公說一聲。”
被綠珠辱也沒有怨恨不滿,如秋水般的眼眸天真可憐地看著,看著便讓人覺得心疼。
綠珠頓了一下,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一步,面上雖,語氣卻好了一些,“我哪裏有這個本事,不過是照著公公的吩咐做事。你要不想就自己去求他,省得天天被折辱。”
說完便轉走了。
連帶著那群宮。
總算解決了麻煩。雲泠撿起地上剩下的小半碗飯塞進裏。
回到下房住,又是和在飯房一樣的境,甚至連床榻也被人潑了水。
雲泠垂下眼,默默地走進去。
早已經歇了和們爭辯的心思。
夜森森,一圓月高高掛在夜空,月淡薄,悄然寂靜。
大家都睡著了,雲泠坐在門外,擡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日出月落,日月現。一天又一天,月月年年,都是如此。即便高高在上如日月,也被錮在這一方天地裏。
“姐姐。”一道細小的聲音從後背傳來。
轉過頭,小丫頭如冬走了過來,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打開裏面是半個饅頭,“雲泠姐姐,這個是我藏起來的,給你。”
了一天的雲泠看著那半個饅頭,手接了過來,“謝謝你冬冬。”
“快點回去吧,小心被們發現。”
“好。”
如冬很聽的話,很快影消失在門後。
如今周圍的宮太監奉了王大德的指示,都在孤立,折磨,欺,沒有誰敢幫。如冬今年才十三歲,不能被拖累。
王大德是司禮監的監丞,他幹爹李公公背後是皇後娘娘,誰也不敢得罪他。
這王大德喜好變態扭曲,最喜歡折磨低微的小宮,之前已經有幾個宮下流著被擡了出來,不久後便死了。
在這深宮中本就命如草芥,而低賤宮的命更加。
打板子死的,枯井裏的,水裏的,都是。
命不由己。
現在王大德看上了。
雲泠原本在劉人宮中當差,謹小慎微,也甜,很得劉人的歡心。可因容貌昳麗,劉人并不讓近前伺候。的再甜,劉人也不會讓一個宮威脅到的位置。但劉人也沒虧待,所以日子過得也還算不錯。可劉人難産而亡後,雲泠被王大德脅迫,被調來做個下等的灑掃宮,各種為難欺要低頭同意做他的對食。
再過幾天,王大德估計連最後一點耐心都沒了。
而一個小宮,師父死後份低微背無靠山,無力抗爭,幾乎是絕境。
被子上被潑了水,雲泠只能將床榻幹淨,爬上去沒多久,朦朦朧朧睡了過去。
黑沉沉的夜裏火沖天,四都是躺下的,腥味彌漫,大雨傾盆。
宮太監尖著四散奔逃。
雲泠也想跑卻發現雙腳本不了,擡起頭,一支箭穿破風雨直直朝來,以勢不可擋的姿態穿了的。
雨落殿檐,一滴一滴,重重滴砸在青石板上。
後有人倒下。
漫天裏,一個穿鎧甲的年輕男人手提被染紅的劍一步一步朝走來,越近,越看清他的臉。
六皇子,謝玨!
旁有人驚呼,“六皇子不是被關在冷宮——”話沒說完便被一刀斃命。
謝玨一冰冷鐵甲,冷白的臉上濺著深紅鮮,冷如地獄羅剎,對著舉起劍,然後穿過了的。
雲泠雙目圓睜,隨後猛烈地嗆了起來,睜開眼才意識到那是個夢。
趴在床榻上咳嗽順氣,水珠沿著額角發梢,白的下滾落。
潑了一臉水的宮叉著腰嘲弄,“喲,你當自己是宮裏的主子,睡到日上三竿吶。”
因著王大德示意,所有人都找著機會便欺辱。
雲泠腦海裏想著那個夢沒說話。
六皇子……皇宮上下都不太敢提起的一個人,病弱卻狠殘暴,嗜殺。冷宮?回憶那個太監的驚呼,雲泠只覺得奇怪,六皇子不是住在慶月殿怎麽會在冷宮?
又怎麽會無端夢到他?
本以為是意外,可是此後的接連幾天,竟然又繼續夢到了那個暴戾的六皇子,夢中境駭人聽聞,醒來時額頭已冷汗涔涔。
……
下了值,腦海裏思忖著夢境之事,一路往後山方向去,繞過假山,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膩味男聲和人俏的調笑聲。
一擡眼,只見穿著深太監服,白面無須,年約三十左右,大腹便便的王大德正在一個宮的臉。
渾濁的眼瞇瞇的,形容猥瑣。
雲泠不知道那個宮是不是被王大德迫,可是如今自難保,無法幫。
這裏屬于後花園的僻靜角,鮮有人來。雲泠為了避開王大德才往這裏走,沒想到竟會到。
屏息凝神,悄悄往後退不敢弄出一點聲響。
退了幾步,剛轉過想原路返回,後突然傳來一道尖利的聲音,“喲,這不是雲泠麽,是想通了過來找咱家?”
那聲音傳來,宛如毒蛇一般進耳側,令人渾發冷。
一轉,王大德和那個宮就在後。
原來他分明是特意在這裏堵。
雲泠行了個禮,低聲道:“王公公。”
他邊的宮率先道,“好漂亮的小人,公公當真有福氣。可別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呀。”
“你個小油,放心,公公肯定最疼你。”說著那胖的指頭便往宮上去。
看得雲泠一陣惡寒。
這王大德雖然只是監丞,卻敢如此膽大妄為,在宮中穢。是因為背靠著中宮皇後,宦當權。
那雙泛著邪的雙眼落在雲泠的臉上,上轉。
雲泠立馬低頭,佝起子,在心裏默默思索著辦法。
口中說,“公公,奴婢愚笨不堪且福薄,又晦氣纏,從前伺候車人,劉人兩位主子皆亡。實在不敢伺候公公。公公洪福,千萬不能被雲泠連累。”
在這宮裏,一個宮帶晦氣克主不是什麽好事,可雲泠沒有辦法,只能期待以此打消王大德的心思。
年過十五,雲泠的子一日漸一日地長開,脯鼓起,腰如細柳,如剛剛盛開的花朵,豔而飽滿。
王大德垂涎地看著雲泠,“我還會怕這個,怕不是你的托詞罷?”
他邊的宮說,“王監丞可是皇後娘娘邊的紅人,你跟著公公吃香的喝辣的,金銀細,食無憂。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見雲泠沒反應,立即譏笑道,“一個小賤婢,做張做致的,仗著有幾分貌,還癡心妄想飛上枝頭變凰不。公公何必跟客氣!”
雲泠往後退了一步:“奴婢只想做好自己分的事,既不貪金銀,也不貪榮華,請公公明鑒。”
頓了頓,
“奴婢雖是最低賤的宮,卻也是一條人命。公公把我急了,我便只能以死請明尚宮替我做主。”
從沒想過飛上枝頭,也不想跟著所謂的紅人貴人。
“小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區區一個尚宮我還不看在眼裏。”一而再被拒,王大德惱怒,上前一把抓住雲泠的手臂,拖著往旁邊的竹林走去就要強,“死又如何,死之前,也要讓咱家先玩玩。”
雲泠力掙紮,雖然力氣沒有王大德大,但力之下竟被掙,剛準備開口大喊,一只手掌用力捂了下來。
擡眼,是那個宮。
王大德猙獰的面孔越來越近,膩的手用力捉住雲泠纖細的手臂,猥瑣地了兩下,往上就要拉的襟,“小賤人,你喊啊看有誰來救你。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那個老不死的師父倒是會救你,我讓人捅了他十幾刀都不放手,沒辦法,咱家只能讓人把他的手砍下來喂狗。”
雲泠紅著眼,猛然看著王大德。是他,師父原來是他殺死的!
忽然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到了。
他們終于到了。
雲泠拖延時間,終于等到了林軍到這裏巡邏的時間。雖然是偏僻的角落,但若有靜,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趁著他們不注意,雲泠立馬狠狠咬住那宮的手,那人發出一聲尖利痛。
林軍的腳步聲立即往這裏過來。
趁雲泠從袖子拿出一支銀釵用力刺向王大德手臂,王大德痛著松開便立刻往林軍方向跑去。
“賤人,你給我等著。”後是王大德氣急敗壞的威脅聲。
……
回到下房,雲泠抱自己的雙坐在床頭。
三個月前師父被人從荷花池裏撈上來,腐爛的不人樣。
他是個老好人,沒和宮裏哪個人結過怨,怎麽會無故被人沉進池塘裏。
原來都是因為。
為了救,被王大德捅了許多刀,砍斷了手臂丟進了荷花池。
師父還沒等到攢到錢孝順他,給他養老。
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一顆接著一顆,雲泠將臉埋進雙臂,無聲哭泣。
王大德這個畜生。
門口出現幾聲細碎的談聲。
雲泠立刻放下雙臂幹眼淚,鑽進被子裏假裝睡下。不一會兒門被推開,幾個宮見雲泠睡著,聲音也沒放小一點。
“你們聽說了麽,六皇子被關進冷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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