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聞報》《怪病背后的生態災難：20家企業卷排廢料利益鏈始末（下）》正在排版中，卻收到KD化工報案宣稱單鷹和《要聞報》損害商業信譽的消息。業議論頗多，有人發帖說“又一名調查記者被省追捕，可能面臨牢獄之災”，還有人寫了一篇《調查記者都去哪兒了》的長文，揭示許多調查記者的生存現狀，更統計出現在國在冊的調查記者只有一百多人這樣令人震驚和失的數據。

KD化工發表聲明，表示終于找到單鷹安在公司部的“老K”，老K向警方坦白，單鷹為了“搞一個大新聞來提升名氣”，假意幫患病村民維權，指使做假賬、擺拍所謂違法照片和視頻，編造事實污蔑KD化工和其他企業從事違法生意，私下已和帶頭鬧事的村民和幾個工人達協議——KD化工一旦迫于力賠錢或者墊付高額治療費用，他和老K就從中。牽連的其他企業紛紛響應，甚至有一家運輸企業跳出來作證，說兩年前單鷹曾以此威脅他們，他們想到“造謠一張，辟謠跑斷”，就給了單鷹20萬現金。老K還提供了自己的銀行賬號，說單鷹為了買通自己，這麼多年陸陸續續向這個賬號存多筆現金。

馮牧早也看到了網上的各種議論，原以為得知單鷹攤上大事后自己會很欣，可事實上并非如此，反而有種糟心。也接過患病的村民們，他們至今沒有獲得賠償，更從未提過上一個關注和幫助他們的記者單鷹提出過什麼或者好費。也看到過單鷹手機里那些關鍵證據的備份，KD化工真的憑一個什麼老K就能洗白嗎？

一直覺單鷹對金錢和名氣并沒有那麼高的，不至于鋌而走險做這種卑鄙的事。更何況，他知道跟蹤KD化工違法行為的危險，也提醒過不要輕易這個線索，或許，他能預見今天的一切？然而，一想到自己生命垂危時他不聲不響棄自己而去，又有些迷茫。

現在的他已和自己毫無關聯，馮牧早告訴自己要當一個聾子和瞎子。

一天，梁晶晶采訪回來，拉馮牧早跟自己一起吃午飯的時候神神地說：“我剛到《要聞報》記者站的人了，他說單主編被警察帶走，一直都沒消息。”

“你相信……他是那種人嗎？”馮牧早心不在焉地翻著菜單，問。

義正詞嚴地說：“怎麼可能呢？他那麼帥！”

馮牧早扶額，只聽梁晶晶清了清嗓子，擺擺手：“開玩笑的啦……他以前連續曝那麼多社會暗面，如果登報之前他都要訛人家錢，那當時機會多之又多，干嗎就費盡心思逮著KD化工一家坑？20萬……嘖嘖，什麼鬼？當初HK市一家報社想挖他過去，年薪開了一百來萬他都沒去，他會為了訛人家20萬去做假新聞？”

“是啊……”馮牧早虛著窗外，低聲說。

“說真的，如果單主編被抓起來坐牢，我真的對這個職業、這個社會沒有信心了。”梁晶晶正道。

“其實……”馮牧早還沒說完，梁晶晶就忽然“唰”一下消失，眼前換三個穿著制服的警察。驚訝地張張，又趕左右看看，意識到自己正以單鷹的份面對警察的詢問。

只聽一個瘦長臉警說：“早幾年的匯款者不能判定是你，也不能判定不是你，既然你說你能證明這三年自己沒有能力和機會給老K匯款，那麼我們馬上核實。”

馮牧早抿抿，只能點點頭。

旁邊一個圓臉男警察撥通一組號碼：“喂，你好，請問是不是S市療養中心？好，請龔波醫生接一下電話。……龔醫生你好，我們這里是威市公安局。想向你核實一下，單鷹近三年的狀況。”

馮牧早疑一下，什麼近三年的狀況？這跟他是否買通別人搞假新聞有關嗎？

“你們好，我是單鷹這幾年康復治療的主治醫師。是這樣的，他剛到我們這兒來的時候基本可以說是一個植人的狀態……”

馮牧早大吃一驚，心高高地提了起來，瞪大雙眼，腦中只剩一片空白。

龔波醫生接著說：“他上沒有其他外傷，與真正的植人還是有區別的，主要是大腦功能區異常，醫學的問題我就不多解釋。他是……三年前6月28號被他的父母親友送過來的，此后一年多沒有任何行能力，智力沒有到影響，但是所有作都要從頭學起，表現出的狀態就是肢極度不協調。他的父母一直陪著他做復健，也就近一年才能站起來。據我所知，他目前走路還行，要恢復正常人的跑跳功能可能還要一年。”

怎麼會這樣呢？馮牧早心里有一萬個問號。三年前6月28日，正是被搶救回來蘇醒的當天，為何單鷹在那天了植人？焦糖明明告訴，他到醫院后被他們罵了一頓，之后就不見了。馮牧早忽然可以理解為什麼自己給他打電話、發信息他都置之不理，原來是本無法彈。

圓臉男警察問：“這三年中，他有沒有外出？去外地之類？”

“不可能的，前期都不能，住在我們這里，護士天天看著他。三年里沒有去過外地，更別說去你們威市。他自己也提出，除父母外不見任何人。”

警察掛了電話，說：“那些個企業是怎麼回事？說什麼兩年前送了20萬現金……”

“警察同志，KD化工這是污蔑。”馮牧早心里很，但現在只能為單鷹申辯道，“其實不止他……不止我一個記者關注KD化工干的那些事，還有其他記者也收集了證據。”把自己網盤提供給警察，“這名記者收集的東西可能不如我多，可對我的報道也是一個佐證和支撐。你們還可以去調查一下H省一個楊炳南的工人，他雖然已經病逝，可他的死和幾年前幫KD化工拉廢料有關。你們去查一查他家人的賬戶，看看是不是接過KD化工的大筆轉賬。”

一個黑臉警察疑地問：“你說的這個楊炳南，剛才不是說過一遍嗎？”

馮牧早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怕你們忘記，再提醒你們一次。”

警說：“你提的證據我們也會一一核查，如果不存在造假，那有問題的就是那些企業了。我們會按照歸屬地移給當地警方。單記者，你寫的報道我們早就看過，順便問一句，真有‘老K’這個人嗎？”

這句話問住了馮牧早，沉思一下：“對不起，無可奉告。”

警察們點點頭：“我們想問的都已經問完，你可以走了。”

馮牧早起，跟著他們走出辦公室。站在公安局門口，有些失神，呆呆地著馬路上的人來人往，愈發覺得單鷹消失的這幾年絕對不簡單，甚至他當初的不告而別好像也不能僅僅用“拋棄”來解釋。

忽然間，梁晶晶又出現在眼前，看桌上的幾個空盤，午餐明顯進尾聲。梁晶晶不滿地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還總是打電話，一個都沒接通。”

“剛才你們……呃……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馮牧早試探著問。

大大咧咧地說：“哦，你正跟我分的那些關于你暗單主編的事，還真是好笑啊！你居然趁他在擴展訓練酒會喝醉那回親他……還好單主編不知道，不然打死你都會。”

馮牧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想，早知道剛才我就主自首，讓你百口莫辯蹲幾天大牢！

跟同事告別后，找到《要聞報》記者站的地址，打個車過去，走出電梯，站在玻璃門外卻有些躊躇。里頭一個年輕男人路過，臉上朝氣蓬，隔著門問要找誰。

“單鷹在嗎？”

“你哪里的？”

“每日頭條。”

年輕男人有些防備地說：“既然都是同行，就別一個個的蹚渾水，這時候來采訪是不是有點落井下石？”

吃了閉門羹，馮牧早明白了，八有不記者來過。

“我不是來采訪的。”

“那你來干嗎？”

這句話倒是問住了。來干嗎？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事，現在是不是很重要呢？

來不及想出個答案，電梯的門開啟，隨后單鷹悉的聲音從后傳來：“早早。”

馮牧早飛快轉，再見他恍若隔世。上下打量他一遍，只見他右手握著手杖，但沒有撐地板，他走平路時似乎比較順當。想起剛才電話里那個醫生說，他曾經像個植人一樣躺了一年。

“進來。”他很平靜地掏出工作牌放在應上：“滴”一聲，玻璃門往兩邊移開來。

“單總……”剛才那個年輕男人趕提醒道，“這可是個記者！”

單鷹腳步一頓，忽然往旁邊移了一步，比個“請”的手勢：“，這邊請。”

眼中戲謔，一如當年。

馮牧早白了他一眼。

年輕男人不解地搔搔頭。

單鷹的辦公室一貫的冷淡風，沒有任何扎眼的，卻給人一種寧靜。馮牧早環視一圈，坐在煙灰沙發上，沉默許久，問：“你對KD化工的調查真的沒有一點個人原因？”

“你不就是因為不相信他們的指責才來的嗎？”單鷹了西裝外套，材拔勁瘦，他拉開窗簾，停頓一下，忽然掀眸看住，角噙著笑意，“總不能是因為想我、非得見見我不可。”

馮牧早被他一句話激得倒吸一口氣，又慢慢呼出：“他們栽贓陷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來，就是想問問你，到底有沒有老K這個人？如果沒有，KD化工這是引火燒，如果有……他既然跳出來咬你，就說明他份暴，外加自己也不是什麼立場堅定的正義之士。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選擇與這種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