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張淑真的寄來了小的手機。

臉上早就消腫的馮牧早懷著幾分好奇，按照張淑提供的碼開機，順利打開了自登錄的幾個聊天件。其中，一個做志銘的男生與小聯系最頻繁，看聊天記錄，他正是張淑口中的“兒的男朋友”。

讓意外的是，志銘與小相識不過三個月，從認識的第一個月起，他就邀小一起去上一個“好逑培訓班”，說是通過學習國學，來提升商和自信的：“好逑”二字，正是取自《詩經》“君子好逑”一句。小在中可能看不出來，馮牧早這個局外人越看越覺得這個志銘就是個“課托”。

也正是從去上好逑培訓班開始，開朗的小言語談吐變得有些翳，而且開始不斷地否定自己。從聊天記錄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志銘和小原本平等的關系變了一高一低，志銘漸漸開始對小頤指氣使、吹求疵，而小不但不生氣，反而打心底認同他這種做法。

比如這段：

志銘：你今天怎麼穿那樣，還戴框架眼鏡？

小：……不好看嗎？我覺得還可以。

志銘：我很后悔約你去見我那些朋友，你讓我有些拿不出手。

小：我去配個形眼鏡吧！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穿著？

志銘：【圖片】（明星）

小：怎麼可能穿得跟一樣呢？那都是化妝造型加PS的。

志銘：所以你要減啊，要去買服啊。

小：好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買了，每次買回來你都說不好看。

志銘：你品位不行。

小：我多看看穿搭達人。

志銘的肆無忌憚和小的遷就顯而易見。

到聊天記錄的最后幾頁，小發現了志銘腳踏兩只船，剛揭穿他，他就強地要求分手，小反過來卑微地一直哀求他，他不但無于衷，最后直接將小拉黑。僅僅一小時后，小就做出了輕生的行為，覺得，用這種方式就能讓志銘“記住”。

盡管新聞中為輕生的人并不見，可馮牧早還是看得揪心，試著上網搜索志銘的ID，發現一個博客，目測就是志銘自己寫的。他不但不因為小為他輕生而愧疚，反而大肆炫耀，甚至說“前友為我而輕生，我是不是太有魅力了？”可怕的是，帖子下聚集了一堆為他點贊的人，還有人他傳授“訣”。

而志銘給出的回答，就是讓他們多提升自己為人世的商和魅力，還給了一個廣告頁面，正是好逑培訓班。

馮牧早覺得，這個好逑培訓班絕對不是什麼“通過學習國學，來提升商和自信”的正經地方。

進好逑培訓班的廣告頁面，發現有在線試聽，分為“男魅力”和“修養”兩門課，隨便點開“修養”，視頻時長20分鐘。

只見一個端莊的中年人坐在講臺后，先帶著大家欣賞古詩詞中描寫儀態、貌的句子，一一解讀古人的審品位，又簡單地說了幾個古代人的小故事，有狐主的蘇妲己、忠心護主的小紅娘還有一個相夫教子一輩子最后人人稱贊的無名氏。講師說，現代社會雖然跟古代完全不同，但的好品質是代代相傳的，應該努力提升自己，才能吸引優秀男的目，自己不優秀，每天空想別人來你、尊重你，都是白日做夢。

視頻播放完畢，馮牧早不但不覺得講師有什麼反人倫的言論，反而覺得說得很對。

點開“男魅力”試聽視頻，講師是個西裝筆、長相周正的男人，開篇就大談尊重、了解，并且教大家如何據個人特點，樹立自己的標簽，還旁征博引了古代文學和外國電影中一些經典的男人舉例子，比如《西游記》中的豬八戒、《傲慢與偏見》中的達西先生，《泰坦尼克號》中的杰克等等，分析他們的人設和取得歡心的原因，進而引出第一次同談要注意什麼、第一次約會要注意什麼等等話題，比如禮貌、個人衛生和暖心小作等等。

看完之后，馮牧早并不覺得他們在傳播什麼歪門邪道。

一查課程報價：“男魅力”分為青銅、白銀和黃金三個級別，收費600、1000和2000：“修養”格外便宜，且沒有定級，四節提升課，才500塊。許多購買課程的男都表示，在培訓班里認識了現在的人，覺找到真了。

馮牧早試著聯系這些留評的人，發現有人不理，也有人回答得非常方，本不像跟普通人對話的語氣。

轉而聯系幾個小的同學，們之中有好幾個被小拉去一起聽課，有人嫌貴沒去，有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只聽了一兩節課。其中一個生告訴馮牧早，第一節的容前半段確實跟網絡試聽差不多，但后面就有些奇怪的思想進來了。

“什麼奇怪思想？”

“好像是說這個社會不公平，很多資源都被有錢有勢的人占了，他們的起點就是大多數人的終點。所以我們應該從傳統文化中尋找心靈的藉，懂得放棄啦、奉獻啦、謙讓啦、不爭啦什麼的，還要孝順父母、惜兄弟，把家族的榮辱當做頭等大事。”

“這聽起來并不是很逆天。”

“主要是分的事例讓我覺不太舒服吧。”

“什麼事例？”

“一個年輕的守寡一輩子，養孩子、照顧公婆，誰勸再嫁就破口大罵。還有一個的被輕薄了，激烈反抗導致罪犯把滅口，講師把倆捧得像神仙下凡。”

馮牧早想，這個論點無疑把傳統文化中的糟粕拿來宣傳，但不足以把人忽悠得連命都不要了，應該還有什麼其他的。

“做這個選題？”例會上，單鷹抬眼看看，眼神分明寫著“上次腫半個豬頭還沒學乖”？他很將個人置于工作中，但馮牧早被村民追打一事似乎真的將他惹了，他似乎不太想讓沾和張淑有關的事。

艾亞庭照例冷笑著諷刺道：“你弄的這些個選題啊……沒有一篇可以搞深度調查稿，建議你還是趁最近的實習調整，回社會新聞部吧。”

“我還是那句話，沒有一個調查記者是天生的，而且小馮并不是非要為調查記者不可。況且，這個選題來自從婚中介事件中發現的新線索，想進一步跟下去的心理，可以理解。”單鷹馬上出來圓場，“作為一個實習記者，只需要實踐新聞稿的采寫，至于寫出來的東西到底刊登于社會版還是深度調查版，我個人不是很在意。”

“單大主編太偏袒小馮了哦……”艾亞庭訕笑著說。

單鷹忽然沉默，讓會議桌旁的每個人都是一凜，看看他，又看看艾亞庭，也只能跟著沉默。

“要不……我還是跟著其他老師做吧。”馮牧早趕說。

單鷹沒有看，而是忽然將目集中在艾亞庭上：“我就是偏袒。”

簡單暴，讓喜歡抬杠的艾亞庭無話可說。

謝茂竹擺擺手：“唉，小馮就一實習記者，我們就是提供平臺讓多學習的嘛。”

艾亞庭酸溜溜地看著天花板說：“可別好的不學，盡學壞嘍。”

馮牧早暗自嘆口氣，就報個選題而已，搞這麼大的腥風雨。雖然單鷹那句話引人遐想，可部里頭居然沒人認為他會真的對產生愫，散會后就各自忙各自的了。

忍不住向他吐槽：“你看上去就是個刀槍不、鐵石心腸的男人，他們都不覺得你會擁有人類的。”

“也許是因為他們沒把你當人類？”他反擊。

“是我看起來沒有魅力吧。”

聊天頁面忽然提示轉賬，點開，500塊。

發了個問號，然后說：“如果這是你侮辱我人格的方式，那——請你繼續侮辱我！”

“贊助你上好逑培訓班，提升一下魅力。”

正聊著呢，謝茂竹屁顛屁顛過來：“小馮，我手頭那個邪典文化侵各大視頻網站的稿子告一段落，單總我帶你一起寫這篇稿子。你例會上說的培訓班廣告我看了，我倆可以來個雙線調查，怎麼樣？”

馮牧早點頭如搗蒜，發揮從小耳濡目染爸爸在菜場買菜時討價還價的特長，通過小的同學七打聽八打聽，只花了150塊錢，請別人錄下除第一節課外其他三節課的音頻。

謝茂竹另辟蹊徑，直接應聘當好球培訓班的講師。

兩人各有進展，馮牧早高興，一看時鐘，將近八點，肚子咕咕響。跟單鷹說，他贊助的“學費”還剩350，要請他吃個飯。

“請我吃飯，兜里的錢夠嗎？”他一笑。

“米其林咱就不想了，我請你去擼豪華串串。”見他要去開車，一把攔住了，“在一個小巷子里，你那車進不去。”

“所以？”單鷹有種不好的預。

歡快地說：“騎我的小電吧！”

他默默比了個“請”的手勢。

馮牧早推著電車出來，沖他招招手：“來！上來！”

他拎著的領子把趕下車：“我不相信你的駕駛技。”無奈地聳聳肩，坐在后座，又歡快地抱住他的腰：“駕！”

他握住的手，微微偏過頭：“我這麼近，不想讓我好好騎車了？”

“你就這麼沒有定力啊？”說著，摟得更。

他的角浮現笑紋一道：“不想有。”

馮牧早無限，著腦袋想要親他一下，卻因為一時失去平衡直接四腳朝天摔在地上。

他居高臨下著：“你用這種方式對我進行邀請？”

“哎喲我的老腰！！”馮牧早哎哎大。

單鷹只得下車，把抱回后座：“我忽然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吃羊腰子、羊鞭一類的東西了，到底是吃啥補啥。”

“那是點給你吃的！”

他挑眉看：“我需要嗎？”

馮牧早假裝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