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年在特意避開跟夏淵談論公事。

兩人天南海北地聊，邊吃邊聊，也算是賓客盡歡。

夏淵不像看上去那麼嚴肅和難相，他很博學，和他聊天你不會覺得尷尬和無聊，他會找你談的話題，一旦有哪些話題你回答不超過十個字的，他就會馬上轉開，換下一個。

總來說，江嘉年現在很輕松，一點都不累。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夏淵提起了懷孕的事。

“聽說你懷孕了。”夏淵的視線慢慢下移，但有桌子遮擋，他看不見江嘉年的肚子。

江嘉年沒說話，握著水杯只是笑，有些時候不說話就是最好的應對，夏淵看著眼前這位不單純的孩子，角揚起了一懷念的笑容。

“你很像一個人。”他坦誠地說，“你很像我的妻子，也總是這樣神神的，讓人無從捉。”略頓，他帶著憾的語氣說，“只不過五年前去世了。”他眼里流著傷心，“本來就不好，又總是專注于工作，總是心抑，致使病加重，最后走的時候很痛苦。”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說江嘉年像那個人。

這是第二次了。

他們父子倆某些地方還真是很像，有什麼覺就說出來，不瞞，也就造不什麼誤會。

江嘉年沉默了片刻，還是說了句：“逝者已矣，伯父節哀。”

夏淵苦笑道：“當然，我當然會節哀，已經五年了，我現在想起，已經不會覺到痛了。”他抬起頭，神莫名地著天花板說，“可是，比五年更多的時間擺在那，我每次想起前妻，卻還是會覺得很難。”

他突然跟江嘉年主提起他前妻，也就是夏經灼的母親。

江嘉年意外地看著他，他低頭的時候就對上了這樣的視線，不由莞爾：“你覺得很驚訝？我會和你提起？經灼和你說過了吧，我們家里的事，我和他母親……還有他的繼母。”

江嘉年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他提過一些，但沒有說得太仔細。”

夏淵淡淡道：“他當然說不了太仔細，那時候他還小，太小了，大人的他又怎麼會明白，他一直在怪我，從那時候到現在，我們之間不像父子，倒像仇人。”略頓，他凝視江嘉年，“其實我也很意外，這麼多年了，他會找到喜歡的人，甚至愿意帶那個人去見他母親。”他意有所指道，“而且還是，這樣一個孩子。”

剛才就說了，他們父子倆都覺得江嘉年很像五年前去世的人。

江嘉年被擱在這個位置上，也是尷尬得很，真希這次的飯局趕結束。

夏淵察覺到這些便加快了語氣說：“既然你懷孕了，你們也結婚了，就好好生活，雖然這里面沒我什麼事，但他也算有了家，我的使命，即便不是自己完的，也有了收獲。”他端起水杯一飲而盡，淡淡道，“那麼接下來就說說你公司的事。悅途面臨破產，是這樣麼？”

江嘉年目一凝，不想談這些，一旦談這些他們的見面就不單純了，所以直接說：“伯父，我們不說這個，我不希經灼知道我們見過面之后，還發現我和你說了這些，我不想他胡思想傷害到自己。”

夏淵意外地看著，好半晌沒言語，夏經灼就是在這個時候到這里的。

他推門進來，手里握著要給江嘉年的戒指。

他很安靜，不著痕跡地躲避著他們所在的位置，站在一側，由服務員帶著到了角落，遠遠地瞧著他最悉的兩個人談。

服務員站在一邊，等他坐下之后就問他想要什麼，夏經灼著江嘉年所在的那一桌，很久都沒說話。

服務員疑地喊了好幾遍“先生”，夏經灼才隨口回了一句，“隨便上。”

服務員愣了愣，終究還是離開了，夏經灼坐在那，收回視線看著手里的戒指盒，將盒子打開，里面的戒指熠熠生輝，在下閃爍著非常麗的火彩。

他在這里坐了很久，久到江嘉年和夏淵都離開了，他仍然在這里坐著。

他是看見了，看見了江嘉年和父親見面，兩人在吃飯，他們有對話，至于說了些什麼，他距離太遠，聽不清楚。

既然聽不清楚，也就無從考證他們到底見面為什麼。

林寒嶼的話能信幾分？一個陌生人罷了。他如果相信對方，卻不信任自己的新婚妻子，那豈不是太傻了。

夏經灼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變得很奇怪。

來之前明明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可到了這里真的見到了事實，又想著別的理由為人開。

慢慢合上戒指盒，看著服務員上的這一桌子菜，夏經灼面不改道：“結賬，打包。”

服務員怔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了同事一起來幫忙。

晚些時候，江嘉年把家里的打包小包弄下樓，等擺好了就裹著大站在門口等待。

懷孕到今天，已經明顯出懷，明年六月份孩子就會出生，現在已經冬，孩子出生時恰好十分溫暖，也算好日子。

在樓下等了沒一會兒，悉的車子就到了，夏經灼將停好，從車上下來后什麼也沒說，直接就幫拿行李。

江嘉年其實也沒帶什麼，就帶了隨和日用品，其他的他那邊都有，大部分還都是上次給買的，都是悉的牌子，用著也方便。

等把的行李放好，夏經灼又繞到副駕駛拉開了車門，抬手放在車頂防止撞到頭，輕聲說：“上車吧。”

江嘉年點點頭，很乖地上了車，坐在車上還有些冷地哈了口氣。

夏經灼看著，還能記起在餐廳時背影的模樣，他看了很久，直看得心頭發虛，眼神飄忽。

“怎麼了？”窘迫地問。

和夏淵見面的事，對方要求保，說了十幾次，最終還是答應了。畢竟是的公公，如果能信守承諾，那還是盡量遵守吧。如果實在不行，再坦白也來得及。

江嘉年是這樣想的，夏經灼看著的模樣，微微搖頭，手拉住的手，捂著說：“穿這麼，手這麼涼，下次多穿點。”

原來是看穿得麼？

江嘉年笑著說：“也沒有太冷，這才剛元旦，等農歷年的時候才是真冷呢。”

夏經灼沒言語，很微小地笑了一下，關上車門繞回駕駛座上了車，驅車離開。

他目視前方，認真地開車，好似真的心無旁騖一樣，饒是江嘉年也沒看出什麼，不過能覺到他緒不高，似有心事，不知那心事是不是對自己。

好長一段路，他們誰都沒說話，江嘉年有些累了，車里開著空調很溫暖，坐著坐著就睡著了，等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車子停在樓下，夏經灼在駕駛座坐著，后備箱的行李已經拿到了樓上。

“嗯？都到了？”迷迷糊糊地說，“你怎麼不醒我，我們快上去吧，誒？行李呢？”

“我拿上去了。”夏經灼簡短回答。

江嘉年應了一聲，想眼睛，去的時候忽然發現手指上多了點什麼，差點膈到眼睛。

愣了愣，低頭去看，是戒指。

的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鉆戒，鉆戒那麼漂亮，鉆石很閃很大，看得心復雜。

深深地向夏經灼，他側靠在車椅背上說：“既然結婚了，就要戴戒指，因為孩子的原因，我們暫時不辦婚禮，但戒指還是要給你。”

江嘉年紅著眼睛挲著手上的鉆戒說：“你什麼時候買的呀，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忙工作……”

“飛西雅圖時停了幾個小時，在那里買的。”

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滋味。

又酸又，還帶著濃濃的幸福。

江嘉年覺得很慚愧，握著戒指難耐地對夏經灼說：“對不起，我沒有準備給你的戒指，我真是不負責的妻子。”

夏經灼對此只是笑了一下，抬起手給看說：“沒關系，我買了一對兒，你有，我也有。”

江嘉年看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有些話到了邊，幾乎就說出來：“經灼，其實我今天……”

夏經灼眼頭一跳，輕輕地“嗯？”了一聲，江嘉年看著他的臉，想起道別時夏淵近乎于懇求的神，到了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直接起想去抱他，但高估了自己，懷孕已經四個多月了，想要越過檔位去抱人顯然不太可能，笨重的起來之后又倒了回來，還不小心撞到了頭，眼淚流得更兇了。

夏經灼看著的眼神一點點變無奈，傾上前聲詢問疼不疼，責備太不小心，還以為現在是以前，不就來，江嘉年越聽眼淚就流得越兇，覺得自己最近實在太脆弱了，緒很敏，老是不就想哭，這到底是怎麼了？是因為懷孕了所以緒脆弱嗎？覺到丈夫手抹掉了臉頰上的淚珠，江嘉年哭得都有些不上氣了，夏經灼從無奈換苦笑，他之前有心事的模樣也不見了，這哭哭啼啼的好像還做了好事？

“好了，別哭了。”

他攬著，車子里空間小，這樣的姿勢其實并不舒服。

“就算要哭，也不要在這里哭了。”

江嘉年抬起頭，蒙蒙眼看著他，夏經灼凝視著的眼睛，抬手挲著的臉頰，溫聲說：“回家再哭。”

回家再哭。

這里面的回家，是真正意義上的回家。

江嘉年慢慢彎了眸子，和夏經灼一起下了車。

站在樓下，著這棟悉又陌生的單元樓，還記得第六層是夏經灼住的地方，還記得自己上一次來時抱著的，是以后不要再和他有什麼瓜葛的心。

這樣想著，就說了出來：“你記不記得你那次給我打電話，說你快要死了，讓我來見你。”

那實在是丟人的事，江嘉年一提起來，夏經灼就眼神閃爍地躲開了。

帶著淚珠笑道：“我那時候還一直想著要和你劃清界限，不能再跟你來往了，因為我明顯覺到自己在變心。”略頓，轉看向夏經灼，啞著嗓子說，“經灼，我是不是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不單單是因為孩子才和你結婚的。我……”抿抿，低下頭看著手上的戒指道，“我是因為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便我比你年紀大，即便我……可能不夠好。”

夏經灼驚訝地看著，他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人會一天這樣直白地說出自己的心意，他原想著哪怕有那麼一天，也是在多年后，他們的孩子都上高中甚至上大學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會是現在。

到底是和記憶里那個人不一樣，他們那麼相似，又那麼不同。

好像白天里一切的煩惱和矛盾都消失了。

林寒嶼的那些話在這時候被他丟到了一邊，他突然抱住了江嘉年，吻了吻的側臉，安靜了許久才輕不可聞地說：“我也還沒有告訴過你，我和你結婚也不是為了孩子。”

他低聲音，兩人離的很近，四目相對，彼此在對方視線里的樣子清晰極了。

永遠記得那天在路燈下他對說了什麼，這輩子都忘不掉他當時的眼神，夾雜著酸又執拗的眼神，認真冷清，疏離卻又熱，仿佛雪一樣的男人，說著和雪一樣干凈的語言。

“江嘉年，我不單單是喜歡你，我想，我你。”#####作者：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