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nbsp;nbsp;“疼不疼？”

裴驚策一個人獨自離開了大殿, 薛衡不敢多攔。

他原本想直接打道回府，但又聽人說裴驚策去了後山獵場，越明珠好像也在。

“……”這聽上去可不像是巧合啊。

薛衡很想跑, 但想起裴驚策同他的，最終還是忍痛決定再去淌一次渾水。

他騎著馬混進後山獵場, 打聽了半天, 終于在山麓東面找到了那悉的一人一馬。

薛衡起初還覺得這場面正常得有點不對勁。

然後才發現裴驚策原來是在等馬奴，不一會兒, 馬奴就飛奔過去給他換上了新的箭筒。

滿滿一筒鐵箭矢, 不過轉眼便被裴小爺面無表地消耗殆盡。

他拉弓，放箭, 每一個作都毫無停頓。

獵還沒來得及四散就全部被他一個人拿下，年臉上卻毫沒有半點喜悅之, 仍舊面無表地重複著剛剛的作。

剩下的箭矢如同鐵雨般飛落到草叢間。直到馬奴又給他換上新的裝滿的箭筒，放出新的更為生猛的獵。

但突然間, 裴驚策夾馬肚, 擡手拉起弓，烈馬躁地向前沖去，卻并非沖向那些齜牙咧的類, 而是更遠方——

直到那一箭過裴晏遲坐騎的前, 驚的駿馬擡起前蹄高聲嘶鳴。薛衡才駭然意識到, 裴驚策剛剛竟然在公然挑釁裴晏遲。

氣氛驟然劍拔弩張。

在拉韁穩住驚的馬匹之後，裴晏遲行雲流水地反拉一弓, 直接回敬給奔馳過來的烈馬同樣一箭。

被擊中的烈馬躁鳴著要將馬背上的年甩開, 他卻仍然不管不顧拉著馬鬃沖向裴晏遲, 在橫沖直撞中借著慣手揪對方襟。裴晏遲幹脆地反攥住他的手腕。烈馬相撞，兩道人影直接從馬背滾到了草坪上。

時任左通正使的裴晏遲雖為文, 但常年習武，絕非手無縛之力的文弱書生。裴驚策就更不用說了，打架鬥毆一把好手的混世魔王。

濃于水的兄弟倆對彼此的弱點最了解不過，先前積攢的針鋒相對在這一刻統統迸裂發，下手簡直一個比一個狠。

馬上的箭筒跟水壺狼藉摔了一地，轉眼就見了。

薛衡被這場面嚇得不輕，反應過來才想起人去找越明珠。等他跑到兩人旁邊時，裴晏遲的屬下已經早一步趕到兩人之間。

硝煙彌漫到極點，下手的作幾乎稱得上你死我活。莊河著頭皮上前，試圖將暫時位于上風的男人跟對面隔開。

手還沒過去，就聽見裴晏遲冷戾地吐出個“滾”字。

莊河忍住服從命令的本能，低而急地提醒：“公子，越姑娘來了——”

伴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提著擺聞訊趕來。

四周當即安靜了一瞬。

越明珠站定。映眼簾的景象堪稱遍地狼籍，悉的兩人各不相讓大打出手，周圍人勸都勸不住。

很難想象，這竟然兩個世家子弟在皇宮裏幹出來的事。

哪裏見過這種況，腦袋唰的一片空白，直接愣在了原地。

直到比晚半晌到的嘉寧公主尖一聲，尖銳的聲音刺破了這詭異的沉默，越明珠這才回過了神。

在場所有人好像都在看。

勸架，想起來了，對……是過來勸架的！

越明珠咽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顯得沒那麽瑟瑟發抖，快步上前走到裴晏遲邊。

走近時，所有人都能清晰覺到，之前一即發的硝煙在一剎那間統統都煙消雲散。

互不相讓攥著對方的兩只手在同一時刻松開，又都借著慣後退一步，終于拉開了點距離。

越明珠看向裴晏遲。

那張素來清冷如謫仙的臉上多了兩紅痕，邊、下頜都各有一道明顯的傷。

像是滴落在皚皚白雪中，一丁點就足以讓人目驚心。

手想要拉過他，又害怕會到他手上可能存在的傷口。

出的小手停在半空，的杏眼擡起來，極為認真而擔憂地凝著他，輕輕地問：“……疼不疼？”

第一反應竟然是關心他。

裴晏遲頓了一下，沒有說話，擡手覆上越明珠懸在空中的小手。

指節彎曲，輕而易舉地與的手指糾纏在一起，十指相扣。

手猝不及防被拉了過去，越明珠一下睜圓了眼睛。

四目相對，裴晏遲的表平靜得要命，看不出什麽，也人瞧不出他這麽做的用意。

在混合著擔憂與迷茫的注視之中，男人低低地嗯了一聲，開口應道：“有一點。”

——有一點疼。

很難相信，這話是從一向冷酷淡漠的裴大人口中說出來的。

莊河想到剛剛上去攔人時裴晏遲眉眼間橫生的冷戾，和他平日審問昭獄刑犯事時見不眨眼的作風，沉默了片刻，最終識相地別開臉，假裝沒聽見。

反正別人怎麽想不重要，越明珠信了就夠了。

本來就覺得這見掛彩的樣子很駭人，設地想一想，若是了這麽重的傷，肯定早已經疼得暈過去。

見裴晏遲親口承認，越明珠的臉皺一團，急忙追問道：“都是哪兒疼呀？還有哪兒有傷？傷得重嗎？要不要找大夫瞧一瞧？”

一著急就又是一連串的問題。裴晏遲還沒開口一一回答，嘉寧公主磕磕的聲音先了進來：“大表哥二表哥……”

嘉寧公主跟他們關系沒這麽好，說話時還不敢上前，生怕被殃及池魚：“我已經讓太醫過來了，你們稍微等等。”

被一提醒，越明珠才想起來，裴驚策還在旁邊。

偏頭看過去，裴驚策臉上亦有傷痕，眼角下一團淤青醒目，顴骨落了，一眼去似乎傷得不比裴晏遲輕。

他角輕輕扯著，擡手用指腹蠻地幹淨上的，做這一系列作時，桃花眸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

盯著跑過來關心裴晏遲，盯著跟裴晏遲十指相扣，盯著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薛衡：“驚策，你的傷……”

裴驚策還著越明珠，角又了一下：“我能有什麽事？”

越明珠被他看得不自在。明明裴驚策沒有像平日裏那般咄咄人，可那眼神看得人心悶，下意識想避開。

裴晏遲適時了一下的手，越明珠的視線重新回到男人臉上。

一看到他的傷，又咬起了瓣，嘟囔著問：“子淮哥哥，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除了臉上還有哪兒有傷啊，嚴重嗎？”

裴晏遲模棱兩可地道：“等太醫看過就知道了。”

越明珠踮起腳尖東張西，瞧見旁邊有幾簡陋的亭臺，便拉過他道：“那我們換一個地方等吧，這兒太曬了，萬一把傷口曬壞了怎麽辦。”

裴晏遲比越明珠高一大截，看著不如山，但被輕輕一拉就拉了。

他看都沒有看方才手的人，靜靜地跟著越明珠一起走去了相中的亭臺，雙對的背影逐漸遠去。

這針尖對麥芒的兄弟倆徹底隔開了，嘉寧公主頓時覺大功告。以去看看太醫什麽時候會來為由，連忙溜之大吉。

原只剩下裴驚策跟薛衡兩人。

薛衡看向裴驚策，他還在拭著邊的跡，哪怕已經幾乎抹幹淨了，卻仍然重複著一模一樣的作。

“裴晏遲剛剛不是下死手了，你的傷不用讓太醫看看？”

裴驚策一言不發。

“……行吧，反正你上回肩膀被老鷹抓了那麽大一個口子也沒啥事，不看太醫就不看了，早點回去休息。”

薛衡說完，突然想起點什麽。

上回裴驚策傷時就在這裏，越明珠也在。

平時膽子小，那時候膽子倒大的，還著頭皮跑出去求路過的裴晏遲，讓他幫忙給裴驚策請太醫，結果牽連著一幫子人全部被罰了宮規。

……才短短一年而已。

裴驚策或許也想到了這樁事，頓了頓，驀地嗤笑了一聲。

那是一種極其意味不明的笑，聲音落下，他什麽也沒說，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薛衡原本當他要頂著這一臉的傷打道回府，卻見他走的方向并非離開獵場的方向。

順著過去，薛衡猛地發現了匆匆趕過來後大驚失的裴夫人。

……等等，裴驚策要做什麽！？

…………

盼了半晌，越明珠終于盼來了太醫使。

太醫使聞問切後嚴謹地下了定論：“裴大人的傷疤只要按時用過膏藥，幾日就能好轉，至于傷……臣以為，開幾味溫和的方子即可。”

怎麽他說得好像不嚴重的樣子。

越明珠小聲提醒道：“大人，他剛剛說他很疼的。”

裴晏遲一看就是很能忍的人。

他說“有一點”，就自地替換了“非常”的程度。

太醫使一愣，著胡須端詳了裴晏遲幾番，遲疑地道：“裴大人可還有什麽傷沒有告訴臣嗎？”

裴晏遲剛剛不讓他細究，他也不好了人裳看哪哪兒有傷口，全都是隔著袍按幾許，口頭問過四肢骨可有疼痛。

他意圖再給裴晏遲把脈，裴晏遲卻已經收回了手，聲線平和：“也許是往前的傷。蘇太醫不必多慮，按方才的方子來就好。”

太醫使只得點頭，狐疑地將方子寫下遞給一旁的莊河。

一邊寫還一邊回想，方才那脈象雖然因為氣不平略微紊，但也只是一時傷所致，整來講明明相當康健。

真看不出來裴大人這樣的子，脈象竟然如此龍虎猛，也看不出如此龍虎猛的脈象，還會有什麽舊傷……

怪哉，怪哉啊。

不過這宮裏貴人的怪事太多了，他沒有多，幹好本分的事就默默退下。

只留越明珠皺起眉打量著邊的男人。

這麽怕疼的人，當然是看什麽傷都覺得十分嚴重。

何況是裴晏遲自己親口說的，更不可能有假。

越明珠怕他窘迫，開口安道：“沒事，我也是這樣，每回疼得要暈過去了，大夫還說沒什麽大事。”

裴晏遲的手還牽著不放，聞言後輕輕嗯了一下，面不改地道：“你親一下就好了。”

“……？”

越明珠疑地歪起腦袋。

迎上的目，裴晏遲面不紅氣不地解釋道：“有心理作用。”

“可是這兒沒有簾子，可能會有人看見的，”越明珠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子淮哥哥，我還是給你塗藥吧。”

裴晏遲也不退讓：“我自己塗，你先親一下。”

日穿亭臺照在裴晏遲臉上，無不提醒著越明珠這兒四下毫無遮擋。

此雖然偏僻，但這亭子如此開闊，四周又四通八達，萬一突然有人過來了呢？萬一遠遠有人看見了呢？

皇帝賜過婚的未婚夫妻也不能這樣吧！

越明珠抿起瓣，向裴晏遲臉上的傷，陡然記起來剛剛急之下忽略掉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你們怎麽打起來的呀？”

心中有個答案，只待求證。

裴晏遲無意添油加醋，將剛剛的景草草帶過。

事實確實就是裴驚策先的手，旁人都看見了。

不過旁人應當沒聽見，從馬背上滾下去時，裴驚策死死抓著他的襟嘲諷道：“你知不知道跟越明珠真正青梅竹馬是什麽樣的，這樣不算欺君？”

裴晏遲的回答是幹脆利落的一拳，兩個人就此打得差點天昏地暗。

他從記事以來，就沒有做過這種荒唐的事。

不過做了也無妨。

再來一次，哪怕知道越明珠會趕來看見，裴晏遲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越明珠聽他說著當時的場面，秀眉微蹙，問出了心裏話：“……那裴驚策為什麽突然在這時候招惹你？是不是有我的原因？”

相扣的十指又攏了一點。

裴晏遲緩緩道：“裴驚策同我勢如水火，無論哪個子與我訂親，肯定都不了被他刁難。”

“加之他自視甚高，對你有先為主的偏見，又覺得你喜歡他——”

男人頓了一下，委婉地提醒道：“如今你我被陛下賜過婚，奈何不了你，恐怕又要去奈何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