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最近的日程和上一周相差無幾，唯一多出來的事項是格桑偶爾來民宿和探討咖啡方面的知識。

雖然每一天每一天都很像，但宇宙發現自己的心在一天天地變好。

會和老李、蘭卡聊天，會坐在牧場的欄桿上吸引好奇的小馬小牛的注意力，偶爾也會拿起七林那臺膠片機拍幾張照片。雖然才住了十來天，但宇宙自認為已經為半個土著。

周四，去康定進貨的伙伴們回了村，蘭卡跟著就給大家來了一頓大餐——藏式火鍋配上熱乎乎的油茶，屬實是人間味。

宇宙吃了不，撐得坐下都難，于是罕見地在天黑后出去散步遛彎。

想往下子梅村走了走，但過了河后的路一片漆黑、覺有些害怕，所以又原路返回，在民宿附近繞圈圈。

走著走著，宇宙看到七林家院墻角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雖然一團，但任誰看那都是個人。

宇宙停下腳步，不知道該往前走還是往后退，然而好巧不巧，踢到了一塊石頭。那塊石頭很不給面子，咕嚕嚕滾到了黑影的附近。

黑影被嚇了一跳，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這下，宇宙借助七林家的燈看清了臉。

“朗嘉？怎麼坐在這？”

朗嘉不吭氣，把書包甩到肩膀上就想走。

“你不是周末才回來嗎？今天怎麼回來了？”

宇宙直覺不對，就多問了兩句。

然而朗嘉還是不回答，悶著頭往前走。肩而過的瞬間，宇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臉怎麼回事？打架了？”

“你別管！”

朗嘉一把甩掉宇宙的手，轉就往上子梅村的方向跑。這下，宇宙發現朗嘉有一只腳走路時不太對，好像有傷。

“給我站住！”

宇宙大步追了上去，直接揪住了朗嘉的衛帽子。

“你好好跟我說，我幫你瞞著你哥。”

朗嘉這回安靜了下來，他慢慢轉過頭來，很是不確定地問：“真的？”

“嗯，不騙你。”宇宙把他摁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你不就是怕我告訴七林嗎？”

被說中心事的朗嘉不自在地扭過頭去不看宇宙，但是不斷絞著的指頭暴了他的局促。

宇宙蹲在他面前，著他的下來回轉了轉，不由嘶了一聲。

“破相了。”

朗嘉拍開宇宙的手，“我沒事。”

臉上雖然看著花花綠綠跟畫布似的，但明顯都是皮外傷。宇宙擔心的是他的。

“呢？怎麼回事？”

“就崴了一下。”

“怎麼崴的？腫了沒？”

“沒事，沒骨折。”

宇宙半是無奈半是好笑，“你怎麼知道沒骨折？”

朗嘉很是不好意思，極小聲極快速地說：“我去看了。”

“噗——”宇宙沒忍住笑出了聲。

朗嘉覺得面子掛不住，立刻兇狠地瞪宇宙。

“我不笑。”宇宙做投降狀，“會惜自己，好事。”

宇宙上下打量這倔強男孩，最后撐起膝蓋，一屁坐在了朗嘉旁邊。

“你蹲在墻角干什麼？怎麼不回家？”

“.....不想。”

“你爸爸是不是在家？”

“嗯。”

三兩句話，宇宙就明白了朗嘉的為難。

人在外界到傷害，第一反應都是想回家、回到心靈的港灣。但是真的走到門口，又會覺得不好意思，不敢在家人面前自己的傷口。

“為什麼打架？”

提起這個朗嘉就生氣，他惡狠狠地說：“他們找事！”

“他們——還是一群人。一挑一群，你很勇敢！”宇宙重重地拍了下朗嘉的肩膀。

朗嘉沒想到會這麼說，準備好的反駁的話都悶在肚子里，像啞火的煙花。

宇宙步步為營，試圖挖出真相：“他們怎麼找事的？給我講講？”

朗嘉后槽牙瞬間咬了，一句話都不說。

“那我先說。”宇宙知道十幾歲自尊心是最強的時候，便從自己的經歷手，“我以前上學老被欺負，從小學到初中都是。上了高中才好一些。”

“.....為什麼？”

“小學的時候有一個特討厭的男生，一二年級是我同桌，三到六年級都是我的后桌。上課我我，用桌子我，拽我頭發、服，什麼事都做。”

“那你怎麼辦的？”

“沒怎麼辦，忍了啊。”

朗嘉瞪大眼睛，“忍了？”

“昂！”宇宙笑了笑，“我也試圖反抗過，但隨之而來的是變本加厲的捉弄，最后就覺得算了。六年嘛，很快就過去了。”

朗嘉覺得不可思議，同時也很好奇接下來的故事，“然后呢？”

“然后我畢業了，開始讀初中了。初中我和這個男生不是一個學校，但有一天中午上學的時候到了——”

朗嘉急切地問：“——揍他了沒？”

“讓你失了，沒有。”宇宙被他逗笑，“我們聊了聊所在的初中，分開時他還說想我了，想打我了。”

“那你——”

“什麼都沒說，就這樣分開了。然后，再也沒見過這個人。”宇宙繼續回憶道，“初中的時候，有一個格特別健碩的生，特別喜歡找我的事。”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的板凳不知道被誰涂了泡泡糖，沒法坐。就趁我不在的時候和我的凳子換了。”

“我發現的時候特別生氣，去找說理。結果人家就是賴著不起來，我推、拉，人家紋不。我當時特別想給一掌，但我還是沒有手。”

宇宙偏頭去看朗嘉，笑著說：“世界上總有一些莫名其妙不講道理的人，總有人看不慣你。但只要有反抗的勇氣，就足夠了。”

時過境遷，學生時代讓宇宙困擾的種種如今都已是笑談。忽然想到，如今所經歷的挫折之于十年后的自己，或許就像被欺負的經歷之于現在的自己，不會再勾起半點波瀾了。

“我學習不好，老師和同學都看不起我。”朗嘉在宇宙的鼓勵下，終于緩緩開口，“好學生雖然看不慣我，但也只是離我遠點罷了。但是有的學習也不太好的同學，放學總是堵著我不讓走。”

宇宙想了想，問道：“和孩子有關系吧？”

“嗯.....”朗嘉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如果有孩子喜歡我、和我多說幾句話，他們就會挑釁。”

“然后你氣不過，就打起來了？”

“沒有。我不想和他們廢話，每次就由著他們發泄。但今天他們侮辱我的家人.....所以我才了手。”

——然后就被群毆了。

畢竟再健碩的格，也敵不過對方人多。

朗嘉忽然很是認真地問宇宙：“我學習不好，格也不好，怎麼想都沒什麼優點.....是不是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