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盡更闌, 星月闌珊,蔡恬霜含著糖果游走在安靜的街道上,途中遇見兩個兵馬司的更夫, 被催促著快些回家。
眼睫彎彎地應了一聲,轉瞬消失了影。
兩名更夫不約而同地眼皮子,不可置信地著子消失的方向。
這手,怕是飛賊吧。
兩人敲響銅鑼, 提醒還未睡的百姓。
“天幹燥, 小心火燭!”
“防火防盜!”
臨街的胭香教坊前,擺更夫的小丫頭個懶腰, 剛一轉,被門口舞姬懷裏齜牙咧的貓兒嚇到。
連連後退,腳後跟踩到一人的靴尖。
“抱歉。”
轉過, 低頭道歉, 擡眸之際愣住形。
被踩到的男子, 銀紅雲錦長衫裹,出的皮略顯蒼白, 微微勾,擡手制止了護衛上前的舉。
不比承昌帝快要步不之年仍儒雅俊逸, 太子的面容更像皇後, 單瞼眼,生得清秀,又偏偏喜歡彩濃豔的著。
增添氣。
認出太子,蔡恬霜第一反應不是慌張行禮, 而是暗道不妙, 想要遁地。
藏匿喻霧冰的事,可是“主謀”!
十餘年不曾正面遇見, 蔡恬霜佯裝不識,致歉後試圖越過他們溜之大吉,卻被太子似嘆非嘆的話語攔下腳步。
“蔡老先生的死,孤深憾,那時年紀小,力都放在課業上,沒有照顧到你們兄妹,讓你們深排,流落街頭,孤該與你們說聲抱歉。”
蔡恬霜張了張口,不能再裝傻,只能著頭皮轉回,欠一禮,“民眼拙,沒有認出太子殿下,還請恕罪。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喵——”
話音剛落,一只貓兒躥出,正沖太子,爪子開花,渾炸,被護衛一把甩開。
舞姬嚇得花容失,連忙抱起倒地的貓,想要斥,卻見對方冠楚楚,氣場強大。
閱人無數的,沒敢引發爭執,忍下這口氣,可那隨從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貓兒驚窩在舞姬臂彎,舞姬淚眼盈盈,我見猶憐,又被跑出來的公呵斥不懂規矩。
“新來的不懂規矩,爺勿怪。”
太子斂笑,“人是新來的,貓可不是。”
公一再賠不是,惶恐到面紅耳赤。
太子擺擺手,揮退二人。
看老公躬屈膝的,蔡恬霜篤定太子是這裏的常客。
堂堂儲君,竟在深夜來教坊廝混,嘖,風流啊。
這倒不影響風霽月的口碑,畢竟太子爺已滿二十,至今未選妃,大抵是需要紓解吧。
“民還有事,先行告辭。”蔡恬霜躬後退,逃離之意明顯。
太子不不慢道:“娘子偶然救下姨母,孤記下一份人,來日方長。”
“民惶恐,不敢邀功。”
蔡恬霜慢慢後退,堆笑的臉快要發酸,在再次告辭未阻攔後,如一道閃電,迅猛閃。
祖父手劄中關于太子的描寫歷歷在目,該見之避之。
護衛上前,比劃個手勢,等待太子指示。
太子著漸遠的影,若有所思。
再有五日是皇後每年都會舉辦的初冬宴,皇後最喜歌舞,卻不喜宮裏一板一眼的舞婢,閑來無事,他出宮散心,想要順便挑選幾個可在宴會上一展舞技的姬。
沒承想,遇到這個小丫頭。
君晟的心腹,打不得、不得,棘手的。
他提步走進教坊。
**
是夜,蔡恬霜未歸,陌寒尋不到妹妹,不得已打擾到還未起的君晟。
“失蹤?”
“嗯。”妹妹雖頑皮,卻知分寸,不會平白人擔憂,陌寒面憂。
季綰聽見對面書房的靜,穿戴整齊拉開門,詢問過後,也泛起憂慮,換作往常,小街溜子從來都會在寅時前回來的。
君晟披上衫,正要召集部下,卻見窗外兩道影并肩走來,冷然的眸微凝,如雲翳霜霧化開。
“失蹤”一夜的蔡恬霜與賀清彥一同走來,忿忿說著什麽,一旁的男子眉眼舒展,耐心傾聽著。
站在二樓的君晟扣扣窗扇,兩人聞聲擡頭。
陌寒縱躍出,落在妹妹面前,滿面嚴肅,“遇見麻煩了?”
蔡恬霜點點頭,“被太子的人盯上,追了我三條街,幸得遇到賀卿出手相助。”
賀清彥額,并非是他偶然遇上出手相助,而是這丫頭逃了三條街,竄進侍郎府主求救。
不過當時所的位置,距離侍郎府的確更近些。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太子意抓人的目的。
無非是講出喻霧冰的下落。
如今皇後用一切人脈嚴防自己的長姐,為的就是不容喻霧冰出現在前。
喻家姐妹離心惡,勢必會掀起不小的風浪。
季綰跑下旋梯,拉住蔡恬霜的手,心有餘悸。
蔡恬霜回握住,示意自己無事。
已過寅時,君晟簡單梳洗,與賀清彥在一樓的堂屋用膳。
家中來了一位溫潤如玉的公子,引得沈家人注視。
等兩個年輕權臣一同乘車去往宮城,沈茹茹跑進後院,抱住季綰的,“四嬸,那個叔叔是誰呀?”
季綰抱起沈茹茹,斟酌片刻,笑道:“是恬霜姨姨的救命恩人。”
沈茹茹含住指尖,認真思考,“救命之恩,以相許。”
聞言,正在喝粥的蔡恬霜差點嗆到,“別說。”
沈茹茹趴在季綰肩頭,眨著烏黑的大眼睛,想到昨晚娘親教給的一個詞。
蓋彌彰。
季綰忍笑,抱著沈茹茹步上二樓,生怕小街溜子找們掰扯。
經此一遭,白日裏,季綰明顯覺到沈家附近多了些匿的眼線,應是君晟設下的影衛。
早朝後,君晟走出大殿,不聲地趕上走在前頭的太子。
君臣并肩,面和悅。
“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歷來該被贊頌,臣的手下救了殿下的姨母,怎還反被追擊?”
太子目不斜視,“君大人說得在理,好人好事的確該被贊頌。是孤手底下的人失誤,誤會了孤的意思,驚擾到蔡小娘子,還請君大人代為問候蔡小娘子。不過......”
他側眸,無褶的眼皮細長斜飛,“君大人當真不知姨母下落?”
“臣已解釋過,那晚載著喻夫人的馬車跑遠,蔡小護衛來不及追趕,失了喻夫人的影蹤。如此,臣如何知曉?”
被反問,太子笑意更濃。
文武百中,敢反問他的人寥寥無幾。
**
出了昨晚的事,季綰白日裏留在新房,放空自己做些閑雜事,正好請公爹幫忙修複撥浪鼓。
沈榮傑的木匠活湛,傳承給了沈家子嗣,連大寶、二寶和茹茹都會做些簡單的手工活。
可看著快要散架的撥浪鼓,沈榮傑犯起難,“若是修複,會大變樣的。”
那就事與願違了,季綰沒敢賭,撥浪鼓只有一個,賭不起。
坐在院子裏看兒子的楊荷雯覷一眼,甚是不解,還以為什麽稀罕寶貝呢,“小攤上多的是,綰兒何故修複它?”
季綰收起撥浪鼓,沒有解釋,估世間沒有人能理解的偏執。
唯一的偏執。
新來的兩名婢勤快肯幹,指哪兒打哪兒,以致楊荷雯整日無所事事,時而蛋裏挑骨頭,嫌兩人搟出的面條不夠筋道。
“不是教過你們一次了。”
也不怪楊荷雯挑剔,搟出的面勁道韌足,湯調配得濃稠香郁,會讓饞蟲們齒留香直流口水。
季綰清楚楊荷雯的子,不喜歡拋頭面,倒也沒有“慫恿”開門做生意,只是可惜的手藝。
傍晚潘胭回來,拎著大包小包的吃食。
今日得了月銀,潘胭照常拿出固定的一部分給喬氏。
季綰也拿出同等的錢兩填補家用。
喬氏笑呵呵的,叮囑們別太勞累。
與別人家的婆母不同,喬氏不會阻撓兒媳們拋頭面,年輕時候,跟著丈夫一同在集市上擺攤,深知掙到銅錢的踏實。
楊荷雯看著弟妹們手裏的碎銀,忽然不是滋味,好像就游手好閑似的。
見長媳所有心事都寫在臉上,喬氏嗔道:“你是長媳,料理家中事務夠勞了,是家中的功臣,不必有力。”
“咱家的事,何時由我料理了?不都由二弟兩口子把持!”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楊荷雯撇,又指使起兩名婢重新熬湯。
季綰沒有潘胭的忍耐力,沒去管楊荷雯的緒,獨自回到後院沐浴。
今日得閑,人也懶倦,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直至聽到水花聲,才遽然驚醒,目的是馨芝站在浴桶旁為添加溫水。
舒口氣,仰頭按了按肩胛,“幾時了?”
“酉時過半了,適才有宮裏人送來請帖,說是邀小姐五日後宮赴皇後娘娘的初冬宴。”
皇後逢初冬設宴,會邀請各大高門的貴婦和閨秀,季綰不善際,卻不至于怯場,能開眼界的事,向來樂意嘗試,若是覺得不適,下次避開就是。
不過,皇後的邀約,也沒有拒絕的份兒。
“知道了,待會兒把請帖拿給我。”
馨芝放下水桶,躬退到不遠。
平日裏,兩人相不似主仆,更像姐妹,季綰詫異于馨芝這會兒的恭敬態度,扭頭去看,赫然發現君晟站在三步之外。
下意識的,進水裏,被浴湯刺激得模糊了視線。
有馨芝在,季綰不能表現出夫妻親昵之外的疏離,抹把臉,強裝鎮定地嗔道:“夫君走路沒聲響,嚇到妾了。”
聽一本正經制造親昵的假象,君晟沒有穿,也不能當著婢的面穿,“嗯,為夫下次注意。”
還有下次?季綰腹誹,面上不予計較,“馨芝,去取膳。”
馨芝訕訕,“膳食還未備好,姑爺和小姐稍等。”
“......”
該以何種借口支走馨芝呢?季綰陷在溫熱的湯浴中絞盡腦,偏偏門口的男子不幫忙想主意。
一聲不吭的,不知在想些什麽壞點子。總覺得君晟有藏在骨子裏的壞。
還是馨芝遭不住小夫妻的曖昧,欠主退了出去。
總算沒外人在了,季綰徹底浸湯浴,留一頭烏發飄散水面,無聲地逐客。
可門口的男子似乎沒明白的用意,還快步上前,將撈起,“別憋壞了。”
前半弧若若現,宛若花半展水面,白裏。季綰觳觫,環住自己,向下紮去,潤的手臂劃過男人糲的掌心。
手可及的溫。
適才回來時聽見湢浴的靜,君晟本是走進來察看,哪裏想到才酉時過半,會目睹到一幅人在浴圖。
男人點墨瞳眸濃稠黑沉,結輕滾,他們都是俗人,在面前難免失了方寸。
寡變得不堪一擊。
季綰再次進水裏,只出個腦袋,仰著臉蛋流不滿,“先生還不離開?”
“抱歉。”
嗓音喑啞得可怕。
夕斜照窗邊,安逸的室,卷起暗流。
季綰不察,繼續逐客,素淨的臉蛋浮起紅雲朵朵,惹人憐。
君晟的視線也從粼粼水面沿著雪上移,落在子的杏眼上,“有事我。”
留下一句不清不楚的話,他提步離開,難以抑制陌生的燥。
季綰扭頭,“帶上門。”
房門閉合的一剎,子失了所有力氣,癱在水中。
半響,出浴桶拭子。
等走出湢浴來到堂屋,君晟已安靜坐在桌邊,沒有用膳,像是在等。
季綰不買賬,在意于他今日魯的冒犯。
快要被看的,難以消解燥熱。
不知名的愫化為無形的,勾纏在兩人之間。
“先生下次不可不請自。”
“知道了。”
恢複淡然的男子像沒事人似的為舀湯,“過來用膳吧。”
季綰坐過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提起另一件事,“皇後娘娘給我遞了請帖。”
君晟并不詫異,九卿之妻理應在邀請之列。
**
小雪節氣後的第五日,風凜冽,垂落一地黃葉。
離開宴還有半個時辰,除了皇後,被邀的賓陸續到場,由宮人領著落座在事先安排好的席位上。
國破家亡,一朝為質。她被他囚禁於宮十年。禦座龍榻,他用儘床術淫刑,叫她終日腿軟無法再逃。討好哭求掙紮自毀尋死,他放著三千佳麗不聞,卻唯獨打斷她的腿也要囚她。他禦駕親征,十萬火急押她入軍侍奉。亂軍中一支亂箭命喪黃泉。再睜眼,又是那夜入宮被他壓在身下。怎麼重生一次,他還是將她吃乾抹淨?“這輩子都彆想逃離孤。”龍榻作響,臺詞不變,恨不得咬碎她的語氣依舊寒意逼人。她看著未來統一四國的皇帝,自知這世又是十年鐵鏈。然,既已逃無可逃,倒不如順他的意,睡他的人,坐他的王座!慫恿她複國欺君的,巴不得她早日被賜死的,嗬嗬,她偏不叫他們如意!“太子可有鬨你?”多年後,他盯著她隆起的小腹,目光希冀。她訝然半響才歎:“後宮那十幾個皇子全不是你的龍種?哈哈哈,讓你欺負我,被戴綠帽子了吧!”他沉默。怎麼堂堂一代神武聖君的皇後如此愚鈍?太子若是像她……他到底是愛呢還是寵呢?
杏花樹下,夫君許我一世安逸富足的田園生活,逍遙自在,濃情愜意;杏花落盡,往日的歡情在一次次的刀光劍影中,柔腸寸斷,痛苦不堪;我望著夫君,那個曾經的屠夫,現在的將軍;縱使萬人阻擾,天地不容,也只愿留在他的身邊,做他專屬的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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