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夫人？又當衆和心上人牽手, 陳夕苑耳子微熱，速度快到猝不及防。心髒應激跳，頻率和力度都同尋常不同, 是陌生的程度。可即便如此, 陳夕苑也沒想過回自己的手，一這樣的想法都沒有。

緩了片刻, 才開口, “你又不是螃蟹，你為什麽要橫著走？”

顧紹卿：“殿下怎知我不是螃蟹？我這麽橫, 沒準兒是螃蟹的。”

陳夕苑：“......”

顧家三郎他變了。

不過喜歡這樣的顧三, 覺得眼下這個他才是真正的他。若沒有過去種種變故, 顧家三郎該是明亮的, 肆意的, 頑劣的？

夜幕降臨時, 顧紹卿又帶著陳夕苑去了廣安湖畔, 春意濃, 暖了湖風，游玩者衆多。他們去到時, 鐫刻了“鹢”群的船剛好回來, 離岸邊只有數丈了。

陳夕苑不有些歡喜，眸子還盯著那蓬船, 略帶急切的話音已經朝著顧紹卿而去了，“哥哥, 我要坐那艘船。”

顧紹卿循著姑娘的目看去，當神態各異的“鹢”群映眼底, 過往的記憶被勾。第一次坐這艘船上，某人親他。怕是到現在都以為他那時是真的睡著了。要不然以那薄臉皮, 定是不會主要求坐這船，甚至游船都不會來。

思緒跌宕，阻滯了顧紹卿的反應。

小姑娘看他沒反應，急躁兜頭，再不快些，等會兒定是被人捷足先登。

總不好和人搶。

“顧三。” 這一聲顧三，當真是萬分新鮮，參雜了幾分冷。

顧紹卿當即回過神來，“顧三？”

他緩慢而清晰咬字，無端地帶出了幾分曖昧的意味。

陳夕苑：“......” 師父二字真正死人。

佯裝鎮定，“師父，我想坐那個船。”

的願，永遠是他心所向。顧紹卿再未耽擱，帶著飛快掠向了那艘“鹢”群。船才停穩，他們已經穩穩落于船尾。

“師傅，新客到。” 船夫循聲看了過去，頓時眉眼染笑。

他一眼認出了顧紹卿，年一如既往清雋似仙，可那眉眼，明顯比前兩次和明亮了許多。

“好叻。我這就下船，剛好休息會兒。”

顧紹卿像上次那般給了一錠銀，船夫下船，他驅船去向遠。到t了安靜，他放下船槳進了蓬。

這回他坐到了陳夕苑的對面，這樣的話，他能看到的表，不落一。

當然了，這也方便了陳夕苑看他，定定睨了他好一會兒，人兒忽然道，“哥哥，我也有份大禮送你。”

顧紹卿：“......”

數息後，失笑道， “瞧瞧。”

陳夕苑從隨的小袋裏掏出了一只紙折的鶴。顧紹卿大手利落一揮，紙鶴到了他的手中。

細細打量，心思落到了細節。他以為紙鶴只是紙鶴本，已是滿心歡喜，由衷道，“確實大禮，謝郡主。”

或者更應該說，只要是陳夕苑給的，只要陳夕苑願意給予，對他而言便是世間極樂。

陳夕苑卻說：“打開看了再道謝也不遲。”

顧紹卿當即拆開了紙鶴，作小心翼翼。

須臾之後，紙面上秀雅的字跡映他的眼底，竟是一份禮單。這其中有安瀾贈的那些地，還有陳夕苑送的一些東西，其中最顯眼的是裝了生辰八字的平安符。

“母親在時，曾尋世的高僧給我算過一卦，卦上說，我命有麒麟骨，貴不可言。”

那時還小，是不是貴不可言對而言有什麽重要呢？只要父母在旁，擁有漂亮春衫能日日吃到味的點心已經足夠讓歡喜。現如今，卻願意去信了，甚至想借這命去謀取些什麽。

話間斷時，人兒從春衫袋中掏出了一個平安符。囊袋是藏青的，明顯考慮到了顧紹卿是年人、武者。

遞到了顧紹卿面前時，牽著紅線的一端，裝了生辰八字的囊袋懸于半空中不斷地擺，勾勒出一條條溫繾綣的弧。

“倘若命理真的有那麽玄乎，那贈你一個裝了我生辰八字的平安符，是不是能讓你萬惡不侵平安順遂？”

“哥哥，這世間重要的事很多，但之于我，最重要的永遠是你的命。”

“我要你活著，好好的活著。”

顧紹卿默了默，“過來。”

陳夕苑下意識站起，正準備走向顧紹卿，不想他的手迫不及待扣住了的手腕，將帶到了他的上坐著。

速度快得驚人，等反應過來，整個人被清冽氣息裹得不風。他的臉慵懶擱在的肩頭，氣息不斷地拂過芙蓉靨，“陳夕苑，你不可以變心，不然我就把這天給翻了。”

陳夕苑甜言語哄他：“遇見過了顧家三郎，我哪兒還能看上其他郎君？”

這些話換以前的陳夕苑，打死都說不出口。可如今，不僅說了，還未有生出一不適。究其源，不過是因為此人是顧家三郎，是心的郎君，“你若是不放心，我們白紙黑字約法三章，八章都行。”

這個建議，甚合顧紹卿的心意。

游完船，都等不及到家，帶著陳夕苑去了一家書畫鋪子，促著將承諾落紙。

陳夕苑全然應了，對他的縱容似乎永無窮盡的一天。甚至主在紙面的末留了兩排小字。

第一排是和他的名字，第二排是，

【願化你指尖春風，天高海闊伴君行。】

那個夜間，將陳夕苑送回陳府後，顧紹卿夜探西地軍營。沒經歷什麽波折，他見到了伯父顧世承。這段日子以來，顧紹卿鬧出那麽大的靜，顧世承怎會不知。他想關心，他勸誡，卻是無從著手。

一是他這個侄兒太過強勢有主見，說了他未必聽；二是，年的進步太快了，最近的樁樁件件無一不在對他說，西地已經困不住年。

再過過，他必定會淩駕顧家之上。

顧家三郎將為過去，顧紹卿，才是他。

是以眼下親眼見到年，顧世承心裏五味雜陳。

面上，卻是未顯分毫。

“三郎，過來坐。”

顧紹卿徑直走近他，倚著長案幾而坐，面對面，他們的每一反應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喝點什麽？”

顧紹卿：“不用麻煩了，伯父。我過來，就是和您說說話，過會兒就走了。”

顧世承微怔，而後笑道，“什麽事兒，說吧。”

顧紹卿片刻未拖怠：“伯父，我要去北地了。”

顧世承聞言大驚，開口時，音量失控，“你去北地做甚？”

“進鎮北軍，為瀧若駐邊。”

顧紹卿先是搬出了明煥新，後面又說師父姚寒江也有這個意思。

顧世承氣而反笑，“搶人搶到我顧家來了。你要進軍營歷練，也該進顧家軍。”

顧紹卿見狀，神波瀾不驚，“伯父，您心裏清楚，顧家軍容不下我。”

“未來，您能容許我的地位和軍功淩駕于兩個哥哥之上？”

顧世承沒想過這個問題，眼下被迫思考，最先出現在他腦海的想法是，“他怎麽不能了？”

可是僅僅片刻後，等他清醒些，他又不那麽確定了。三郎是優秀，可他畢竟不是他的孩子。若是可以，哪個父親不希自己的孩子能上位？不止是他，衆世家門閥都是這般。

思緒兜轉，即使掩飾，也做不到全無端倪。就像現在，顧紹卿從顧世承延遲反應中及他真實的想法。

傷心嗎？

自是有的，但時至今日，很淡了。再過過，再面對這樣的境況，他或許能做到毫無反應。

“北地，安槐和龍元連遇災年，從舊年末開始便蠢蠢，屢次三番踩上邊境線試探。那裏是至危急，也唯有這樣，才有機會以最大的速度長起來。”

“伯父，我從未想過屈居任何人之下，無論對手是您，還是兩個哥哥。”

這是顧紹卿第一次表自己的野心，語調是一貫的低冷，目淡而堅毅。

“我厭憎顧家三郎這個稱呼。” 因為在顧家，從小到大他沒有到一尊重和一丁點排它的偏。既是如此，棄了也就棄了，有什麽可惜？

“總有一天，我會將顧家三郎這個名字抹去。”

他只是顧紹卿，他能為自己的仰仗，為這天下的仰仗。

“到了那一天，我會親自重啓當年我被掠走遭一案。您不妨看看，到時候您還能袒護誰？”

“顧家榮耀顧家和睦，都將為笑話。”

直到這一刻，顧世承才知道當年一事年從未忘記。一記多年，恨意被時磨，一點沒淡化不說，反而越發濃馥，凝了難以消弭的偏執。駐于心間，某一個節點，會全然迸發。

再不舍，離別都有到來的一天。

四月中旬的西地，春意總算是濃馥了些，一片冷寂中，開始有豔參雜其中。綠的樹草，姹紫嫣紅的花兒，僅僅是隨風搖曳，便能勾勒出世間至至。

陳元初等人親送顧紹卿幾人出城，其中不見陳夕苑的蹤跡。昨晚就和顧紹卿說了，明兒不去送了。該說的，私下都說了，省得再被離別意磨了。

顧紹卿也是這樣想的，離得太近，他會舍不得離開。

劍聖擡頭睨著自家最不省心的徒弟，“為師也不指你給我長臉了，保住條命是最重要的。”

“千萬記住，你是個人，不是九命貓妖。”

話剛落，顧紹卿還沒來得及說話，冉就開始給師父添堵，“師父，昨夜您可不是這麽說的。”

姚寒江：“......”

五皇子：“師祖怎麽說的？” 陳元祖想拜顧紹卿為師的心至堅。即便最近一次顧紹卿又一次明言拒絕了他，他仍單方面地以他為師。

那姚寒江，自然而然就是他的師祖了。

冉被他的稱呼逗笑，“昨晚，劍聖大人說的是‘他這一把老骨頭能不能甩開刀聖封神就靠顧三這個讓他碎了心的徒弟’。”

衆人大笑。

姚寒江：“.......”

氣著氣著，他也笑開來，“又是個不省心的徒弟。”

這一鬧，離別的憂傷淡去。

之後陣陣溫聲囑托，離別在即，好像怎麽叮囑都嫌不夠。這其中，徐璟亦這匹烈馬得最多。

他耳朵都快起繭了，率先為送別作結，“好了好了，今兒就到這吧。娘親我跟你保證，回來時，絕不會缺胳膊。”

柳氏被他激得連呸了三聲，“臭小子，快滾吧。”

陳元初凝著如蜚老人，“這兩個混小子就給您照看了。”

如蜚老人欣然應下，“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各位回吧。”

三人策馬揚鞭，朝遠方奔赴。

須臾功夫，已經老遠了。

“哥哥，再見。”

高聳的城樓之上，陳夕苑還是來了。明明最討厭爬坡了，t還是拾級而上。每一階，都是心甘願，篤定萬分。凝著那肆意如風卻是漸漸模糊的影，陳夕苑不鼻酸眼熱。

蕭弘玄陪在側，溫聲安，“小嫂子，別難過了。他那麽喜歡你，一定會回來的，以他最快的速度。”

第一次被人喚小嫂子，陳夕苑有點難為。

另一方面，又很好奇蕭弘玄怎會如此篤定顧紹卿喜歡。

“那般明顯嗎？”

蕭弘玄：“他就差把‘陳夕苑是我的’這幾個字刻在額間了，我要是再看不出來，那肯定是瞎了。”

“他喜歡你，毋庸置疑。”

“我和你說啊，你可千萬別負他。萬一他回來發現你移別，那他鐵定變‘拼命三郎’。”

蕭弘玄還是一如既往的逗趣，陳夕苑的傷心被驅散了些。

“我不......”

就在這時，有道悉的聲音隨風而來，來較遠，有種空靈飄渺的意味，但陳夕苑聽清楚了，

“陳夕苑，我心悅你。”

陳夕苑怔了怔，第二聲到了。

須臾之後，第三聲。

定三生

三聲定

那般倨傲偏執的子，心裏放了個姑娘，竟比誰都甜。

陳夕苑的角開始不住，沒辦法像顧紹卿那般將話音傳到遠，但并不在意。

相信，即使細微無聲，只要說了，他就一定能知到。

“顧紹卿，我亦心悅與你。”

“我會等你回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