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闋歌國境。

一灰的劍聖手持一把毫不起眼的長劍立于珩公子的宅邸前。他沒帶鬥笠, 面容明晃晃地曝在下。

“昭珩先是掠走我瀧若郡主，後又將丟到林喂惡。蛇蠍心腸，不誅不足以平瀧若大殿下心頭忿。”

“昭珩, 你可敢出來一戰做個了斷, 傾巢而出亦可。”

認真說起來姚寒江的音量并不大，可他力強盛, 只要他想聲音能傳到老遠。

此番, 他無疑是想的。

不帶任何緒仿佛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的話音朝四漫去，很快, 有人朝他聚攏。再後來, 有議論聲傳他的耳朵裏。

“珩公子想殺瀧若郡主？不可能吧？”

“別人來鬧可能不可能, 但你知道姚寒江是誰嗎？那是劍聖, 世間最強的幾位高手之一。德高重。他用得著污蔑珩公子？”

“是的。他的語氣如此篤定, 若不是真的, 怎麽敢？珩公子可不是能任人圓扁的人兒。”

“那這樣, 瀧若大殿下惱怒不是正常事兒？要是誰想殺我閨, 老子也要跟他拼命。”

“誰說不是呢？”

“那你們說珩公子會認嗎？”

“都這樣了，他認不認都不重要了。”

“怎麽說？”

“看到劍聖大人手裏的那柄劍了嗎？長梧, 劍聖大人的第一柄劍, 已經世多年了。”

“嗚呼。”

冷肅奢靡的宅邸，真昭珩未歸。

假的那個和衆謀士聚于廳, 氛圍極冷，仿佛有冰霜襲過。

“主上, 這下當如何？” 在衆人眼中，眼前的這個昭珩就是他們的主上。

“昭珩”實沒想到事態會演變至此, 神沉冷。劍聖找上門來，這是不是代表瀧若郡主已經轉危為安？甚至知道了有兩個昭珩, 一個在明面做著風度翩翩為世人敬仰的珩公子；一個在暗籌謀一切。

而主上，還不知道。

亦或是知道了，但他傳信的速度沒有劍聖快。

眼下該如何？

“昭珩” 細細思量。

良久後，他站起來，袖擺，“無歇。”

“屬下在。” 低冷的一聲喚，有人從暗影中走出。

一黑袍，黑布蒙面，本瞧不出年齡。他的段瘦削，背脊背著一柄劍。

“你同我一道去會會劍聖。”

黑劍客眼中陡然有湧出，“諾。”

他是一名劍客。既是修劍，有幾個不想同劍聖切磋切磋？哪怕是死，能死在長梧劍下，江湖留名，也不枉此生了。

“昭珩” 和黑劍客無歇相偕走向宅邸大門。其餘的人，“昭珩” 下令不準跟出。若他和劍客無法將姚寒江的命留在宅邸前，其他人，出去也是送死。他現在十分慶幸，主上慢過姚寒江。只要主上活著，眼下種種不過一個小波折，本算不得什麽。

“昭珩” 還想著，主上定是太心給了瀧若明珠逃出的機會。若是夠狠，捉到便殺了，也就沒有眼下種種了。不過無甚要，今兒他死于此會碾殺掉主上的“心”。就是可惜了，他看不到主上攻回安槐報仇的那一天了。

當宅邸大門轟然大開時，“昭珩”眼底的緒已經斂盡，他冷淡而矜貴，仿佛不曾被變故影響。

“來了來了，珩公子來了。”

“這還沒打起來呢，我這心都快跳出來了。”

“誰不是呢？”

“瞧瞧你們那點出息。”

議論聲開始有些不住了，姚寒江終于擡頭，目冷清冽，容亦是。他甚至沒說話，大宗師的迫便明晃晃地顯出，和被徒弟氣到暴跳如雷時完全不同。

“昭珩” 和無歇皆微微躬，“劍聖大人。”

姚寒江：“方才姚某所說之事，珩公子想要如何了結？”

“昭珩” 角微微上翹，“劍聖大人可有證據？”

姚寒江：“前有瀧若郡主親經歷一切，後有華興宗宗主跪地招認。珩公子若還要更多，那便隨我回瀧若，在州府衙辯出是非曲直。”

“昭珩” 這才意識到，這次主上并不是心。

他所做一切，全憑己心。

他確實給了瀧若郡主一線渺茫生機，但不是心，而是因為他當時想了。或許是覺得有趣，又或是其他別的原因。

眼下，他把他當了一枚棄子。也因為他想了，他想明面上的“昭珩”有合適的理由消失。不出意外，今日以後，這世間再無珩公子。

越思忖，事的來龍去脈越發的清晰。對“昭珩” 而言，真相無疑是殘忍的，可他一點都沒覺得傷懷，反而如釋重負。

主上一直這麽狠下去才好。

終于，他有了決定。

他朝著姚寒江笑笑，“那也不必，就按江湖上的法子解決。我和無歇二人，若聯手能應對劍聖大人三十招，這事兒一筆購銷。”

“若沒有劍聖大人想要如何理我們，悉聽尊便。”

姚寒江：“如你所願。”

“既是按江湖的方式了結，我作為前輩便讓你們十招。”

“昭珩” 勾了勾角，意味複雜，但這裏面不含一即將對上當世絕頂高手的懼怕與惶然。

他一心赴死。

若無昭珩，他早就死在了安槐的那場旱災之中。他知曉昭珩所有的遭遇，他比誰都心疼他。

“無歇。”

一聲低喝後，“昭珩” 和無歇不約而同出招，速度快得驚人。而姚寒江只是避，長梧劍萬般乖順地停在他的手心。

轉瞬間，十招過。久違地，長梧劍重出江湖，遇風化龍。十招，斬殺對手。

翌日，長梧劍重出江湖斬的第一個人是珩公子這事兒開始瘋傳。緣由，也經過大量知人的口傳了出去。

江湖和坊間皆議論紛紛。

有人說，論玩劍，劍聖大人就是祖師爺。長梧劍不出則已，一出現，神兵榜上的兵都要紛紛避退。

有人說，大殿下這次定是氣極了，鬧得天下皆知也要殺珩公子。

還有人說，昭珩就這麽隕落了實在可惜。但也僅限于如此，打起一國金枝的主意還是瀧若大殿下唯一的脈，他不是找死麽？找死，誰還能攔得住？

這個四月經歷良多，好在結局并不算差。

再過兩日，徐璟亦將隨著顧紹卿和如蜚老人去往北地。

安瀾得以接回父親墨的，火化後，直接葬在了西地。他和母親，怕是再不想見到對方了。如此，便讓他們各自安息。來世的事兒，就來世再說吧。

溫浩瀚回了明月樓，他決定繼續讀書，來年參加秋試。他和陳夕苑等人約好，未來帝都見。

趙逢玉和徐璟t添時常會見面，做什麽都好，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輕松自在的笑意。這大抵就是心甘願的魔力。人是自己選的，再怎麽都是好的。

在兒和夫君的安下，趙母慢慢地接了兒一番折騰後還是要嫁進徐家一事。再看徐璟添，竟順眼了幾分。

放眼整個西地，能尋到幾個和徐家大郎這樣的小郎君？兒嫁過去，未來就是當家主母，徐家又保證不會再納妾......怎麽看都是門好婚事。實不該為了不確定的未來，迫著兒盲婚啞嫁。

心結終解，積極和徐家人接，籌備婚事。

劍聖大人回歸西地後，長梧劍再度，他又做回了時常被幾個徒弟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無奈師父。

再說瀧若五殿下陳元祖， 自從和顧紹卿打過一場後，驚豔于他的實力，自他歸家後日日找他，糾纏的都是同一件事，

這日夜間，當顧紹卿帶著養好了的陳夕苑跑圈時，陳元祖竟也跟了上來。

陳夕苑險些被自家小叔笑死，但再怎麽，招呼是要打的，“小叔叔。”

陳元祖：“乖！”

陳夕苑十分坦然地下了這句誇贊，比起旁這兩位，可太乖了。

陳元祖行事向來直來直去，今次自然也不會例外。

和侄兒寒暄了兩句，他便直扣正題，“顧三，收我做徒弟這事兒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顧紹卿：“......” 這也不知道是五殿下第幾次說這話了，但有一件事他十分肯定，無論他說了幾次他都回絕了。怎地還在問？

陳家盛産倔種，一個比一個倔。但他能怎麽辦呢？打不能打罵不好罵，畢竟心上人的親叔叔。

只能深呼吸，平心靜氣，“三郎馬上啓程去北地了，就是想教殿下也是有心無力。”

陳元祖：“沒事，可以先掛名，我等你功回帝都。”

話到這裏，陳夕苑再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陳元祖的目越過顧紹卿掃向，多帶了點怨懟。這什麽親侄兒，不幫忙就算了，還笑話他。

陳夕苑讀懂他的意態，趕忙斂了笑。

顧紹卿看著這對叔侄，又好氣又好笑。但有件事，不會變，他亦不吝于道與陳元祖聽，“顧三這一世，只收一個徒弟。”

那唯一的徒弟是誰，在場三人皆知。

陳元祖：“......” 被這話酸得夠嗆。

陳夕苑卻是心底泛出甜，一出現即是洶湧磅薄。抑不住地擡頭，定定睨著顧紹卿，氤氳于眉眼間的那抹笑，甜膩膩，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顧紹卿看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這毫不收斂豔絕的一抹笑，顧紹卿一記好多年。每每回憶，認北地再苦寒都好，都近不了他的。

翌日，陳夕苑依舊沒讀書。陪在顧紹卿邊，他走哪兒跟哪兒，仿佛他的一小尾。顧紹卿也不攔著，這樣的日子過一天掃一天，再見定是幾年後了，他本舍不得剝去分毫。

蕭弘玄約顧紹卿去初見的茶館喝茶，陳夕苑也在一旁作陪。仍是先前的那張桌，桌上擺滿了點心和茶水。

一盞茶喝完，寒暄的末。蕭弘玄放了一沓瀧若境通兌的銀票到顧紹卿面前。

陳夕苑瞥了眼最面上的那一張的金額，角不了下，心道：不愧是大富之國玄昌的五殿下。給錢，用砸的。

蕭弘玄自是不知陳夕苑心中所想，若是知曉，定是會誇張得瑟一番。

眼下，他專注正事兒，“這是白銀十萬兩，你收好防。”

顧紹卿：“不需要。”

他和玄昌，暫時關系未明，怎能如此大禮？

蕭弘玄許是早猜到了他會是這個反應，臉上沒有一訝異，未多思忖，又道，“你就當是我這個做兄弟的借你的，等你以後寬裕了，再還我。”

“你實在不用介懷，這一點對于我來說算不得什麽。再說，萬一你真是我的哥哥，我玄昌的公子，今日種種將會給我帶來無盡贊譽和獎賞，這十萬兩比起日後那些本不足以為道。你就當我是在進行一項投資，只是這標的從生意換了你。”

巧舌如簧，不過如是。然而，顧紹卿卻再說不出一個拒絕的字眼。

陳夕苑見狀，手拿起了那沓銀票，徑直塞到了顧紹卿的手中。

“拿著吧，若你真是玄昌五殿下的表哥，那這些，權當他的孝敬和家人的護。若不是，日後還就是了。你若還不起，徒弟來還。”

蕭弘玄不朝著陳夕苑翹起了大拇指。

顧紹卿卻笑了，生生給氣笑的。不過末了，他還是將這些銀票收了妥帖。

隨後，萬分認真地對蕭弘玄說，“未來幾年長汀給你了，等我空閑下來，就隨你去玄昌。”

“弘玄。”

他忽而這般喚他，認識以來第一次，語氣和得不可思議。

蕭弘玄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怔怔看他，沒能即刻回應。顧紹卿看著他呆傻的樣子，角又有不住的跡象。

“很高興認識你。” 他到底是說出了心裏話，這由衷的一句似巨浪掄醒了蕭弘玄。

“你說什麽？”

“我說很高興認識你，無論我的世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在這個頃刻，蕭弘玄知曉了什麽歡喜到發瘋。旁的人聽到這話，肯定會客套回應。可他不是，他的第一反應是向顧紹卿旁的陳夕苑，眉眼間笑意濃馥，“看到沒，這就是人格的魅力。”

陳夕苑一本正經點頭，“確實，你可是顧家三郎親口承認的兄弟，破天荒的頭一遭。”

這一說，蕭弘玄更樂了，他當即站了起來，對著茶樓衆人喊，“鄉親們今兒隨便吃喝，我付賬！”

鄉裏鄉親：“......？” 這不是前段時間那個上首飾賣了夠他們買好幾套宅子的異域年麽？果然是財大氣啊！

須臾怔愣後，茶樓喧囂炸開。

陳夕苑趁著這個當口，湊近顧紹卿，“師父，有了這麽個兄弟，你以後有不完的榮華富貴了。”

“羨慕。”

顧紹卿趁著衆人不注意，扣住的一只手，輕輕挲。

“是，再加上夫人，未來玄昌和瀧若我能橫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