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

在被姜近謙綁架的這半個月裡，沒有哭過。

在被救回的這三天裡，也沒有哭過。

就在現在，在高龍啟出現的前一秒，還在回味這些天的鬥智鬥勇，覺得自己智慧漸長，冷靜又沉穩。

但是此時此刻看到他，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

知道他不喜歡哭哭啼啼的人，也不喜歡。

可是，全然控制不住。

高龍啟回抱住。他知曉，膽子其實很小。在北昭宮裡時怕德妃，去西聖禎時怕鬼怪，被姜近謙抓去後，必定是每天提心弔膽，小心翼翼才護住自己這條小命。

的哭聲並不令他心煩，但是會引起一種比心煩更討厭的覺，像麻麻的細針，扎在他心上。

他不知該如何去描述，只覺得，懷中之人不應該哭，而該時時刻刻都開開心心，像從前那樣。

「對不起。」

虞楚黛聽到高龍啟的聲音，不明白他為何忽然道歉。

高龍啟其實也不明白，他這輩子沒跟人說過這三個字，但讓哭了，他覺得，應當就是他的過錯。

無論這個錯誤該追溯到他沒能保護好，讓被姜近謙抓走，還是追溯到他救援太遲，亦或是他事發突然弄傷自己，而讓吃痛摔下城牆。

高龍啟靜靜抱著，好一會兒，忽然道：「等回到北昭，每天讓你吃三份冰碗。」

虞楚黛哭聲哽了下。

哪個好人會在這種時候跟人談吃幾碗冰的事啊？

莫名其妙。

正要說話，又聽到高龍啟道：「所以，不要哭了。」

他摟在背上的手，輕輕拍了數下。

想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高龍啟似乎是在安？

因為喜歡吃冰碗，所以他讓多吃一碗，開心了，就不會再哭？

被他這麼一打岔，虞楚黛霎時沒了哭下去的氛圍。

哭哭啼啼這種事吧，一旦失去氛圍，就會變得頗為尷尬。

虞楚黛了眼淚，道：「陛下，如今北昭還下著雪，吃什麼冰碗啊？」

安人也不是這個安法，得看看季節。

高龍啟對吃東西不上心，自然考慮不得那麼多，他印象中，虞楚黛最吃的便是那些個花花綠綠的冰凍點心，所以才提起來。

他道：「既是如此，就算了。」

「別算了啊！」虞楚黛忙道，「既然說到了，就說說吧。三碗也太小氣了，我吃這麼一大番苦頭，論功行賞也得給我翻個倍，二二得四。但四的諧音同死，不好聽，所以最好是五碗，但依我看，六這個數字更顯吉利。」

高龍啟似笑非笑，道：「你怎麼不說八更吉利？」

虞楚黛眼神雀躍，道：「誒，妾正是這般覺得呢，陛下真是跟我心有靈犀。」

高龍啟道：「五碗。你再多說一句，就恢復兩碗。」

虞楚黛見好就收，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滿心期待著夏季的到來，哪裡還見得到方才那可憐悲戚的影子。

久別重逢的溫，全被沖了個乾乾淨淨。

* * * * * *

虞楚黛慣會賣乖，收了高龍啟的好，立馬上前獻殷勤，檢查他上的傷勢。

他隨手劃出的口子又長又深。

傷口只簡單理過。

當時況危急，兩人無法商量，虞楚黛又怕高，想讓跌下來，只能忽然襲擊，劇痛之下，控制不住自己。

虞楚黛拿來藥箱等，替他理傷口，道：「我這輩子過的痛，加起來都比不上這半個月。姜近謙被你一箭死，真真是便宜他了。」

高龍啟對此也很憾，道：「況急，留他一命只恐生變。不過，貴妃向來淡然，難得見你這般恨一個人。」

虞楚黛道：「我當然恨他。我為了給你傳遞消息，天天在上刻他的名字，他那破名字筆畫還超級多，寫完痛得要命。」

說著，扯低襟給高龍啟看，道：「你看看，這跟剝皮有什麼兩樣？大也是如此。想不到口口聲聲喊剝皮的是你，最後害我剝皮的卻是他。」

高龍啟看去，紅糊糊一片。他扯下虞楚黛的裳，拿過藥膏，替上藥。

虞楚黛說著這段時日裡的事，問起爹娘的下落，得知虞家人都已逃去了北昭，連豚豚們都被帶了過去。

高龍啟道：「等這邊的事理完，朕就帶你回北昭。」

南惠經此一役，王室絕滅，世家傾頹，整個國家徹徹底底被北昭吞併。

西聖禎和南惠都已不復存在，北昭從偏居一隅的北方之國，變為大陸唯一的霸主，昭國。

數日後，高龍啟率兵進駐南惠王宮，將其設為昭國行宮。

在此行宮中，虞楚黛再次見到了姜慶和。

姜慶和企圖出逃，被丹壽城中的昭軍抓獲。

畢竟是南惠舊貴族，還曾為高龍啟的妃嬪，昭軍們不敢私自理，便帶來面聖。

姜慶和難掩恨意，將國破家亡的種種苦難，全算在虞楚黛頭上，恨道：「我這一生的悲劇，都拜你所賜。虞楚黛，你這禍害，奪了本該屬於我的命格，害我如此，我就算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虞楚黛靜靜著姜慶和，說出了自己疑已久的問題，道：「為何直到現在，你恨的人還是我？不你的人是高龍啟，滅南惠的人也是高龍啟，你最該恨的人，難道不應該是他嗎？或者，是讓你和親的姜仲榮。怎麼算，都不該是我。姜慶和，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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