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朝堂上過半大臣聲淚俱下,有人要以死相諫,有人曉之以理,有人抬出東明先皇,列祖列宗……可東明帝竟像是吃了稱砣鐵了心,任憑諸位大臣如何痛哭流涕或者慷慨陳詞,都只一句話:“等朕派了jīng銳,探過再議。”
群臣心驚心涼,再議再議,恐怕到時候已經反了天,風水流轉,皇位到花家。
最令人莫測高深的是,皇帝在輕描淡寫地吩咐了這件令人膽戰心驚焦頭爛額的大事后,又道:“另外,朕這麼多年未曾立太子,借此機會,宣告天下,六皇子辰熙聰明睿智,頗有皇家風范,朕甚之,茲立為太子,眾卿竭力盡力,忠心耿耿,輔佐太子。”說罷之后,便命退朝。
竟連個給群臣上奏的機會都未留下。
而事實是,群臣幾乎也未曾反應過來,大家伙兒仿佛是鴨子聽轟雷,個個呆呆怔怔,等反應過來,龍座已空,東明帝退朝去也。
金殿上頓時鬧得沸反盈天,除了數清明派的大臣心中有數,含笑不語,悄悄退朝之外,大多數群臣皆都bào跳如雷,焦躁如無頭蒼蠅一般,有人甚至暗暗以為:“皇上是不是察覺大勢已去,故而急忙立下太子,準備抵抗不住的時候便把皇位傳給太子,也免了自己落個亡國之君的千古罵名?”
不管東明帝是如何想法,群臣如何混不可一世。消息極快地傳到后宮。清妃正喝燕窩羹,聞訊頓時將一碗剛熬好的燕羹摔在地上,皺眉喝問道:“皇上未曾怒,未曾發兵?”
負責探聽的小太監忐忑跪在地上,道:“回娘娘,正是。”清妃咬牙,皺眉,百思不得其解,道:“怎會如此?那群臣如何說?”小太監道:“回娘娘,大臣們都慌一團,紛紛地嚷著要剿滅逆賊。”
清妃沉:“他究竟打什麼主意?若是不調兵的話……嗯……”屏風后,室里頭,被捆做一團的季淑眼中略出喜悅之,而后著旁邊的天權,用眼神說道:“你的傷無事麼?”天權眼神仍是淡而冷的,默默地就垂眸下去,長睫掩了眼。
季淑想嘟,可惜又被封住,只好忍著,眼睛打量天權上的傷,見那白上跡斑斑,有地方的漬便極濃,知道他傷不輕,心中很替他疼,可惜卻無法手替他療傷。有心向天權道個不是,畢竟是自己連累他,卻又無法開口。
季淑一邊看天權,一邊在心中想為何東明帝不發兵,想來想去,便想到那日在杏林舊闕,東明帝說的那幾句話:“朕這一生,生在爾虞我詐之中,原本論不到一個‘信’字,但朕最不會疑心、唯一可信會信之人,便是你爹爹,朕的丞相大人。”
季淑不知是要慨好還是敬佩好,可東明帝是否會真的信任花醒言到底?要知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就算他再堅定,若是滿朝文武一致說花醒言反,他又能奈何,又能拖到幾時?
季淑憂心忡忡之中,卻聽到外頭有人道:“清妃娘娘,花季淑呢?為何忽然不見了?”卻是朝的聲音。
季淑心頭一,就靠到室墻邊上。天權在旁邊著,見臉上帶灰,頭發散,可面上卻無任何懼怕膽怯之,按理說這危難中,尋常子便只哭啼等死,可卻更jīng神過昔日。天權心中酸,很是愧疚自責,黯然想道:“這回我卻給天樞丟了面,若再有個三長兩短,我便只能向天樞以死謝罪。”
142.紫薇:鐘鼓樓中刻長
季淑側耳傾聽,聽外頭朝問起自己所在,清妃道:“在皇上忽然發病那日,聽聞自行出宮去了,怎麼,也未曾向朝你道別麼?”朝自不好說自己當時也暈了,便道:“未曾,我還以為留在此,故而過來看看。”清妃道:“淑兒已經回去了,這個丫頭太不像話,竟誰也不說一聲就走了……”片刻又道:“不過,再想想呢,——如今花相爺謀反,保不準相爺派了人進京,將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了,不然的話,相爺如命,怎會扔下在京中不管呢?”
朝怒道:“我竟未曾想到,果真還有這樣一層!哼,早就看不順眼,沒想到竟是一對兒láng心狗肺的父!”
季淑先前聽清妃詆毀自己,正暗自氣憤,忽然聽朝上當,更是生氣,忍不住便嗚嗚著,往墻上撞,剛撞了幾下,再撞上去,便是綿綿地,季淑停下,卻見是天權移了過來,擋在跟墻之間。
季淑便又瞪天權,天權只是微微垂眸,也不看,仿佛自己只是過來靠墻歇息的。
季淑無奈,忽地聽外頭又說話,便靠過來,子挨著天權子,下正好抵在他肩頭,把臉頰在墻上仔細聽。
以天權的耳目,自不用在墻上亦能聽到,只不過被季淑一靠,陡然有些心跳失衡,偏此人還未察覺,仍舊全神貫注地聽,卻聽到在清妃跟朝的聲音之外,另有一個清脆略帶稚的聲音,道:“你們都在胡說,相爺才不會謀反!”
季淑一喜,想道:“妙啊,是誰這麼有眼?”卻覺得這個聲音似乎哪里聽過一般,有些悉,但倉促間卻又想不起來。
耳邊聽清妃道:“太子為何會如此說?”朝也道:“辰熙,休要說,消息已經傳來,花季淑又逃了,還說他不會謀反?”
季淑心頭把朝罵了一百遍,卻拜提醒,知道這說話的小家伙正是那日質問世外高人在何的六皇子辰熙,幾日不見,竟榮升太子了。季淑頗樂,心道:“小家伙,有前途,能有如此高見,可見這太子當得也是名副其實。”
卻聽辰熙道:“丞相是好人,當初我得了惡疾,沒人肯理會我,垂死之際,是丞相不怕染疾,找了妙藥將我醫好的。丞相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遠記得,丞相絕不會謀反。”
這個理由大大出乎季淑意料,這件事季淑又不知,此刻聽了,無奈之際,心中想道:“原來我是高估了他,不過也是,是個才五六歲的孩子罷了,能有什麼了不得的高論?誰對他好,他就記得誰……唔,其實這也算是一宗優點……”一想自己仿佛也是如此,便更忍不住笑,雖然笑不出來,雙眼卻盈盈地,滿是喜。
可是這孩子氣的理由自是站不住腳的,清妃先笑了出來,道:“太子,當時他又不知您會為太子,而且,他如此做法,不過是為了籠絡人心罷了。又或者,當時他還未曾想到要謀反呢?”
辰熙卻似是認準了般,毅然說道:“丞相是極好的人,我心自明。總之你們不用說了,我就知道丞相不會謀反就是了,還有花季淑也是。”
季淑正在笑這小人兒頗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jīng神,忽然聽到他提起自己,不由地jīng神一振,又是意外又是期待地聽下去。
朝問道:“辰熙,你在說什麼?”卻聽太子辰熙道:“花季淑不會逃走,不像是宮的那些人,總會說奉承人的話,的脾氣我很喜歡,我看也不像是個會逃走的人。”
朝同清妃一起笑了起來,清妃裝模作樣道:“太子真真是小孩兒脾氣。”朝也說道:“辰熙,你這樣是要吃虧的……唉,也不知道父皇是怎麼了,竟讓你當太子,如今你做了太子,萬一在此時登了基,豈不是要饒恕那謀反的花醒言?或許還會重用呢,那我們東明皇朝怕是很快要不保了?父皇真是英明一世,糊涂……”到底有些忌憚,聲兒便小下去。
朝這兩句似是嘆又是無奈的話,本是無心而起,卻引得室的季淑跟室外地清妃兩個,雙雙心頭一震。
季淑反復想著“如今你做了太子,萬一在此刻登了基,豈不是要重用那謀反的花醒言”,滿心震,無法言語。
卻聽得清妃笑道:“太子殿下是小孩兒脾氣,又是宅心仁厚,不知道朝堂上爾虞我詐的,將來登基了,歷練歷練,也就好了……畢竟,這來日方長的。”的聲音拖得長長地,略帶薄薄笑意。
季淑習慣了的語氣,當下便聽出一不懷好意來。正在思索為何會這樣兒說,卻聽得外面那太子辰熙道:“清妃娘娘,‘來日方長’是什麼意思?”
朝道:“辰熙,你怎地如此不學無?連這個都不知道?”
辰熙卻道:“我自是明白這意思,只是清妃娘娘此刻說這幾個字,聽來怎麼這般古怪的?倒好象說我來日不長一般,娘娘,你究竟是何意思? ”
季淑心頭大震,想道:“這孩子竟如此敏銳!”
外面清妃的心qíng怕也是跟季淑一樣,只是帶著些驚訝懼意,勉qiáng道:“太子多心了,本宮怎會那樣想呢?”
幸虧辰熙也未追究,只道:“我也想是我多心了才好。”
朝見季淑不在,也無心逗留,又說了幾句,就帶辰熙離去。
朝同辰熙離開之后,季淑便又聽到送清妃自言自語道:“這可惡的小家伙……果然也是留不得的!”
季淑聽到這里,忍不住為辰熙擔憂,然而擎著脖子聽了這許久,終于聽了個段落,脖子僵了,子倦了,便順勢往下一趴,端端正正靠在天權上。
天權垂眸,正看到有氣無力之態,那綿綿地子靠在上,偏偏雙手又是束在背后的,前如棉之,蹭在天權上。天權的衫熬過苦刑,破損的不樣兒,先前季淑只顧聽,上下蹭,已經讓天權很是難過,幸而他心無旁騖。如今歇下來,便不停息,天權有心離開,卻又憐惜遭罪,心想讓自己當ròu墊,許會好過些,但他自己卻是在自討苦吃的,……再清心寡yù,到底是ròu之軀。
事難兩全,天權暗嘆一聲,只好屏息靜氣,暗暗忍起。
很快地,季淑便知道為何當日清妃對著辰熙用那種不懷好意地語氣說“來日方長”了。
——南楚起兵,騎兵如風卷殘云,又似láng過境,不到三天,已經攻破了東明三個城池,以驚人速度,攻城掠地,直bī襄城副城佩縣。
與此同時,得知了這消息的東明朝堂,更是紛紛一團,群臣宛如熱鍋上的螞蟻:花醒言謀反,已經是心腹大患,如今更引來一匹南楚láng,萬一兩者勾結一起,那麼東明……豈不更是岌岌可危!簡直有覆國之虞,迫在眉睫!
甚至已經有人暗中傳揚,說是花醒言同南楚大軍達協議,準備反攻京師,若如此,拿下京師,不過是一日之間的事。
對此噩耗,群臣反應不一,有人嚎啕大哭,束手無策,有人果真以死勸諫,殿上撞得頭破流,有人而出,主要求帶兵……滿朝文武,再也無一人肯為花醒言出頭開,連先前花醒言一派眾人也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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