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框恢復沉寂后，他才笑了一下，放下了手機，一個抬首卻發現文老面含笑意地看著他。

見他抬頭，拿起公道杯，遞過來給他杯中添茶，“一轉眼二十年了。”

他頓了一下，緩緩回了個晚輩禮。

文老放下公道杯，嘆了聲：“還記得小辭出生時，父親捧著壇花雕來我這里，讓我在壇子上提字，我那時不看好他，自是不愿意，惹得母親又同我鬧了好大的脾氣。”

說到這，文老似是有些無奈地笑了兩聲，而后才緩緩抬首看向傅則奕，斂了斂角的弧度。

“你父親和母親——”文老微頓，“是傅家一樁憾事，我——也曾覺得繼你父親之后，傅家應是再也出不了可畏的后生之輩了，你那時年，大抵也不記得了，你五歲那年，傅氏海外事業遭重創，董事會幾近分崩離析，那時候，你父親比你接手傅氏時的年紀要晚，卻力挽狂瀾，商業頭腦與手段都了得。”

傅則奕沒說話，靜靜看向文老。

講至此，文老忽然有些傷，不經紅了眼圈，“你大抵是怨我的，這些年里一直對你不認可，總覺得你大哥或許會比你更適合料理傅家產業，我也承認我曾去的確有偏私之心，只因他是我故之子。”

“可是則奕，傅家這麼多小輩里，我最欣賞最喜的，還是你父親，這些年虧待你，是我有愧于他。”

“其實在出事之前，你父親曾將你托付于我，讓我在未來，教導你，扶持你，他與你母親離開的這些年，我時常在想，那日他那番看似后輩的謙遜之詞，會不會真的就是命運的暗示，他于無形之中，早早為你鋪好后路。”

”是我有愧，他日泉下相見，我有何面呢。“

傅則奕的眼簾輕輕了，垂眸看向杯中的茶水，“您言重了，父親不會記怪您，我自然也不會。”

文老重重嘆了聲，眼眶已，“你大哥，其實也是命苦的孩子。”

說完，似是如釋重負地輕輕一嘆，“罷了，了一輩子心，到頭來，膝下還是無兒無，小辭的母親到逝世也都沒能原諒我。”

說著，笑了兩聲：“我這來日去下面，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罪人。”

而后，抬眸看來，定定看了傅則奕幾秒，而后低低了他一聲：“則奕。”

傅則奕沒應聲，靜靜看過去。

“我相信，你會和父親一樣，護住傅氏，護主傅家所有的祖宗基業的。”

聲落，傅則奕倏地一頓。

“好好對小辭，攜手同行，切莫辜負彼此。”

他滯怔了片刻，微微揚了，點頭應：“好。”

*

遇辭下午無事，屋外的天灰蒙蒙的，像是隨時要繼續落雪一般。

趴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也不知道傅則奕幾點會回來，但也不敢催他，只能玩會兒手機就看看時間。

最后覺得眼睛實在不了了，才放下手機，打算瞇一會兒。

這一瞇，就徹底讓忘記了時間。

傅則奕結束同文老的飯局后又回了趟公司，而后才去找遇辭。

今日雪停了，但看預報今晚還是會有小雪。

開車回去時，看到路邊有賣花的小姑娘。

今天是圣誕，又下了雪，節日氣氛很是濃郁。

他看了會兒路邊的花攤。

以前在國外生活了十余載，每逢西洋節日最想念的都是國的傳統佳節，想念闔家團圓，后來回國后，他以為這種想念就會消失，可沒想到依舊伴隨著他每時每刻。

于是他才明白，他所想念的，大概不是節日，而是團圓的溫，久而久之，他也漸漸習慣了。

可就在剛剛，如果不是看到花攤上擺放著的圣誕花束，他甚至都沒意識到今天是圣誕。

想到這，他笑了一聲，降下車窗，點了支煙，夾在指尖，出窗外，靜靜了半支，而后開門下車。

賣花的小姑娘蹲在花攤旁，戴著手套手，見他來立刻笑瞇瞇地站了起來，問他：“先生，買花嗎？”

他笑著點了點頭，“是。”

小姑娘笑著指了指旁的花攤，“您看您想買什麼，選好了我可以幫您免費包起來。”

他掃了圈花攤上的花，視線在一個花桶上頓了下來，低聲問：“那是什麼花？”

“馬蹄蓮。”小姑娘答，而后又跟著介紹，“是送給朋友嗎？馬蹄蓮的花語是堅貞不渝的，象征虔誠和純潔無暇的哦。”

傅則奕微頓。

“朋友”這個詞他還是第一次聽見，而后微微彎了彎，點了點頭，應了聲：“是。”

小姑娘笑了起來，“好的，我幫您包起來。”

他笑著點了點頭，“好，謝謝。”

小姑娘的視線在他角的笑意上停頓片刻，臉頰微微泛紅了一瞬，趕忙低頭去拿花。

傅則奕到公寓時遇辭還沒醒，他輸了碼進屋，發現屋還是昏黑一片，窗簾嚴實得拉著。

猜到遇辭大概是在睡覺，便沒急著開燈。

視線一時適應不了黑暗，他站在門口頓了片刻才往室走去。

但盡管再三小心，還是在途中撞到了椅子。

“嘎吱”一聲響，他的作頓了下來，床榻上也傳來翻的響。

怕會嚇到，于是搶先開口，語調放得很輕很：“是我。”

遇辭睡得迷迷糊糊，嘟囔了聲：“你回來啦。”

糯糯的一聲。

他忽地覺心房一陣，低聲應：“嗯。”

而后緩步走過去，在床邊蹲下，單手過去捂住的眼睛，另一只手去擰開了床頭的臺燈，“刺眼，等會兒再睜眼睛。”

床上的人輕輕點了點頭。

逐漸恢復了意識，遇辭忽然聞見了一淡雅的花香，湊著鼻子聞了幾下，將遮在眼前的手拿下來，轉頭看了眼。

而后就看見了他懷中的那捧馬蹄蓮，笑了起來，往床邊滾了滾，手抱著他。

他剛從外面回來，大上還沾著些許涼氣。

臉在他懷中蹭了蹭，“你怎麼買花了？”

傅則奕微微彎了彎，“路遇賣花的小姑娘——”

“看天太冷了，不想讓人家在外凍，所以給兜圓了，買回來了，是吧？”

話還沒說完，遇辭就從他懷中掀眸看來，接了話。

他笑了聲，“不是。”親了親的額頭，“是說送給朋友。”

遇辭聞聲頓了一下，抬眸看他，而后也笑了起來，“哦，朋友。”

第一次聽他說這個詞，有種很奇妙的覺。

他垂眸看，彎道：“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