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寧這幾天，都在準備畢業論文的中期答辯中度過。

這是季明遠生日之前就在準備的事，在那之后仍在繼續。本以為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可沒想到渾渾噩噩中一切倒也算進展的順利。許佳寧想，有一半應該是托了之前有準備的福，因為的論文是基于部位項目做的。

在這幾天里，許佳寧也并未完全坐以待斃。無論季明遠會不會原諒，有一件事是始終要做的，就是替他澄清。是以，在第二天冷靜下來之后，就聯系了莊彥。出乎意料的，莊彥沒有回。許佳寧起初以為是偶然，但連續三次之后，終于恍悟過來——莊彥不會再回了。很突然，但這確實是現實。許佳寧忽然有種自己被欺騙的覺。

“佳寧，想什麼呢？”柯璟走過來，看見坐在電腦前發呆，拍了一下。

許佳寧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看見面前被自己攥的皺的紙，像是驚醒一般，連忙把紙松開，看著柯璟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

“沒事，在想論文的事。”

其實是在想如何對付莊彥——眼下聯系不到他是事實，但要想澄清季明遠，也并非沒有辦法。只是，那封信還在他的手里，若想行，得先問他要回來……

“論文不是好的麼？還心什麼。”柯璟笑笑，又說，“行了，今天是周末，休息一下吧，這段時間你也累得夠嗆了。”說完替關了臺燈。

眼前驟然有點兒暗，眼瞧著柯璟已經替關掉了燈，許佳寧也就沒再辜負的好意，收拾東西，起同一起離開了。

“最近幾天季老師那天是比較忙麼？總也沒在學校看見過他了。”在電梯往下走的時候，柯璟忽然提起季明遠。

許佳寧恍惚了下，才答：“院里有個智庫項目，他最近在忙那個。”

這是事實。但許佳寧知道，他不來西大的理由并非如此。

“難怪呢，我說中期答辯的時候也不見他面，我發消息給他的時候，他才一副剛想起的樣子。估計最近忙的分乏了吧。”

許佳寧：“……您給他發消息了？”幾乎是視一般看著柯璟。

柯璟被陡然睜大的眼睛嚇了一跳：“啊，是啊。把你答辯時的視頻錄下來了一小段，給他發了過去。”

許佳寧只覺得心頭狂跳：“那他怎麼說的？”

“夸你呢。”柯璟笑，“說你表現很好。”

許佳寧：“……”他夸？事到如今，他還愿意夸麼？

許佳寧忽然覺得心里有些難。

柯璟終于發現了許佳寧的異樣，正要詢問的時候，電梯門開來。一個高大的影站在外面，正是季明遠。

*

季明遠直接從分院過來的。

那天回復完柯璟的消息之后，他便知道事不能再拖了。趁今天開完會有時間，他便來了學校一趟。他沒有去宿舍，而是先來教研大樓運氣。沒想到，確實讓他到了。

瘦了。這是季明遠見到許佳寧的第一覺，就如同他當時離開林城，三個月后又見到時的樣子。然而別的方面，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那天他看到那個視頻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覺，人瞧著是憔悴了一些，但神氣兒尚在。于是他當時就松了一口氣，繼而是有些悵然。似乎，這件事對影響真的不大。

“季老師，終于有空過來了？”

跟他打招呼的是柯璟。季明遠不著痕跡地移開目，看著柯璟一笑，說：“嗯，忙完了，過來看看。”

柯璟在心里道了句正好：“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了。”

說著向許佳寧遞了個眼神，先行離場了。

許佳寧沒想到柯璟走的會那麼利落，遲了幾秒，才上前了季明遠一聲：“季老師。”

季明遠沒有立刻說話，打量會兒，松口道：“找個地方聊聊吧。”

*

倆人去了西大對面一個公園。

這個公園跟西大同歲，是西大從南邊遷過來的時候建的。據說，原址是古代某位皇帝的舊宅。

因為是下午，公園里的人不多。但倆人還是走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位置，才停了下來。

“中期答辯結束了？結果怎麼樣？”這是季明遠對說的第一句話。

“好的。”許佳寧輕聲道，表很平靜。

季明遠點了點頭，一時有些恍惚。他還記得，當初院舉行中期答辯的通知剛下來的時候，他還和一起探討了片刻論文里要用到的那個數據模型。當時他拿件按照那個模型跑了遍數據，得出來的結果與預定的假設十分一致，許佳寧很是開心，當場還親了他一下。那是有的，主的一次。平時的，還是太害了。

此刻想起來，那仿佛還是昨日的事。回到現實里來，倆人之間卻已經有了難以逾越的鴻。

“佳寧，你當時決定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做好了分手的準備？”看著距離他幾步遠的許佳寧，季明遠問道。

對于這個問題，許佳寧并不到意外。想了想，答：“我確實做好了準備——接你一切決定的準備。”

季明遠：“……”

季明遠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他知道，如果此刻他宣布要分手，許佳寧絕不會多糾纏他一秒。因為這個結果，已經在的預料之中。可也正因為此，他才不知道該說什麼——寧愿做好這樣的準備，也什麼也不同他講。那他還能說什麼呢？

哦，這樣說或許不恰當。曾經有一次，似乎了很大的刺激一樣，哭著要告訴他一件事。是他不要講的。他猜那次應該是見過莊彥了，因為他恍惚記得，那次在山上仿佛看到了拓印著GRdesign這幾個字母的車。那一次，是不是莊彥跟說了什麼，才會控制不住地想要跟他坦白呢？若是放在以往，定然是不會提了。

季明遠知道，自己已經猜測不了。

“佳寧，你知道麼，去年九月初，我就是在那里做下離開林城的那個決定的。”季明遠微瞇著眼，指著遠一顆小樹說，“那天，我開車過來，在這里停了一整天。”

許佳寧：“……”

許佳寧當然不知道，順著季明遠的視線看去，看到一顆高大的梧桐樹，的心頓時也難了起來。

“可能是因為我走的過于決絕，讓你以為我是個殺伐果決的人。其實，我不是。”季明遠說，“在我的生活中，其實很會遇到讓我覺得難以抉擇的事。在決定離開林城之前，上一個讓我這麼犯難的，是跟遲颯提分手。”

“我知道很難，但我必須做決定，且這個決定，必然是指向分離的。”

許佳寧：“……季老師。”

許佳寧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因為已經知道季明遠要說什麼。

季明遠也知道這樣阻止自己的意義是為何，可他要說，想錯了。

“關于你，我想了很多天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心有不甘，我無法跟你干脆利落地跟你提出分手。但是佳寧——”季明遠回頭看向，“我確實也沒法接你對我的瞞。”

“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吧。”他說，“等我徹底查清和解決了莊彥的事之后，再做決定。”

*

刑終于被判了下來，雖是緩期，但許佳寧卻高興不起來。

不知道季明遠這樣的拖延有什麼意義，無論莊彥的事是否解決，他決定原不原諒的理由，都不會多一條。上說著不甘，可若心里沒有留，他本不會做下這個決定。許佳寧有些想哭了，是難的哭——是何德何能，還能讓他對自己留。

“季老師……”紅著眼，微哽道，“你不要，你不要對我有所顧慮……算我求你。”

季明遠明白的意思——是想讓他對下狠心，做任何決定，都不要顧及。

季明遠沒想到，能對自己這麼恨心。可是他，辦不到。

“許佳寧，你以為給你來個痛快，我們就能都解了麼？”他幾乎是帶著怒氣說這話的，見哭的鼻尖都開始泛紅的樣子，又微微泄了氣。

“不要再說傻話了。”季明遠有些疲倦地說，“我知道怎麼做抉擇，若我真的無法忍，自然會跟你分手。”

許佳寧這下放心了答，但心里卻更加難了。沖季明遠笑了下，眼淚卻掉的更兇了。季明遠在一旁跟對視片刻，終于還是沒忍住，走上前，抱了抱，像往常一樣了頭。

“不哭。”他說。

*

這天，在離開公園之前，季明遠把信給了許佳寧——他已做了備份，但原件還是要給保管，畢竟——這是鐘靈寫給的。

同時，他又囑咐不要再跟莊彥有任何往來。哪怕是微信上的簡單聊天，也不要再有。所有的事，都由他來做。

對于這些，許佳寧都一一答應了。因為，不想他再擔心。

在見完面的第三天，季明遠因為工作需要飛回了燕城，將在那里停留一段時間——到了現今他也不怕承認了，爭取留在林城，本就是為了許佳寧。

臨上飛機前，他給許佳寧發了個信息。彼時許佳寧剛辦理完接，正在回校的公上，看到屏幕上那“已走勿念”四個字，一時有些出神。

車窗外，是一排排紛紛落了葉的白楊樹。看到路上行人或是匆匆或是從容地走在其中，許佳寧仿佛忽然陷一個混沌的時空，像是回到了一年前。

去年的這個時候，季明遠已經走了有一個月了。而今年，他也馬上就要走了。

似乎逃不開這個怪圈，在這樣一個肅殺的季節里，離別是固定的主題。也許，永遠都是這樣了。許佳寧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