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去將軍府名下的幾間商鋪盤了帳，挨著午間的間隙，再去了一趟堂兄堂姐的三濟堂。

三濟堂是有兩層樓高的醫館。

樓上獨立給婦人問診，有堂姐和兩位大夫，各自用鏤空雕花隔間擋著診案，覺清靜而私。堂姐俞靈犀一見，就屏退了打下手的學徒。

「堂姐，我給你買了陳福記的白玉櫻桃糕。」

俞靈犀瞟一眼那些零雜，又瞟一眼俞知討好地眨著眼的小臉，「上次給你的食補方子，沒效果？」

俞知點頭：「據說……是沒效果。」

俞知來找問藥方的時候支吾其詞，只說是替友人想問，男子服用哪些補益的食療合適。說最好帶病人來面診，俞知一臉難，說病人絕對不肯登門。

堂妹一養在深閨的小姑娘，哪認識能夠直白坦言疾的男友人，才婚沒多久，想想也知道是誰。

不過俞靈犀擅長之一就是年輕夫妻難有子嗣的病，湊近一些，「那你老實跟我講，他到底是什麼況？」

「就是……不小心傷著了。」

「不是，男子看這病癥，也分很多種況。」俞靈犀出一張寫藥方的宣紙，折一半，捲個長條狀，「能起的，不能起的，還有夜夜好使，但就是沒子嗣的。」

俞知漂亮的眼睛茫然了一陣。

俞靈犀把話說明白：「你郎君那，到底還能不能起來？這決定了往後怎麼個治法。」

俞知苦惱：「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啊，那必然是不能。」俞靈犀快人快語，折了三道的薄宣被一團，準地扔到紙簍里。

「為何這麼講？」

「床笫之間，男人但凡有威風能逞，哪怕只有七八分把握，他都不會放過……」俞靈犀憐地看了俞知一眼，小堂妹自小就水靈好看，這幾年出落得愈發人，夫家族裡的適齡子侄，年初還拐著彎兒跟打探呢。

「這樣，我教你幾個位，你找機會試試。」

俞靈犀喊學徒搬來了教學用的位假人。

大半個時辰後，俞知腦袋昏昏地離開。

堂姐不愧是獨立坐診的婦科聖手，教學起來嚴厲較真，不輸俞府從前給請的古板師，是得把幾個位和按手法倒背如流才肯放離去。

旁邊雕花隔間同樣走出來個心事重重的婦人。

兩人在三濟堂並不寬敞的木梯口撞到一起，婦人後一步，「你先走吧。」那聲音別樣的甜，與年齡並不相襯，俞知轉頭去，似乎在哪裡聽過這聲音。

婦人對上的臉，亦是一愣，面上湧現尷尬，「大娘子。」竟是那日在將軍府門口鬧事的士兵家眷之一。

俞知記得當時這婦人與姓胡的的壯漢起了齟齬，雙方爭執了好一會兒，「你是……周春娘？」

「哎，對。」周春娘訕訕應了一聲。

比那日見面，白淨的臉上憔悴不，左手挎的包袱皮子出一道，可見塞得滿滿當當，都是三濟堂買來的藥材包，足夠吃幾個月了。

「曹叔已將恤錢都送到各家，周娘子收到了嗎？」

「收到才來買藥的，」周春娘不想多言，「我那日不是故意想去鬧得，實在是我男人看病費錢，對不住啊。」

不等俞知回答，匆匆忙忙轉走了。

俞知看背著包袱，了街尾一家小小的牙行。

將軍府馬車就停在三濟堂旁的巷道，衛鑲裡叼一草，也瞧見了周春娘的背影，接俞知上車時，說了一句「那是戴老三家的媳婦」。

「說戴老三病得厲害，是怎麼一回事？」

「戴老三在曲州傷了，耽擱了醫治，風雨天就痛得厲害，別的病嘛，倒是沒聽說……大娘子還要上哪兒？」

「回俞府吧，我嫂嫂孕中疲倦，我去看看。」

「好咧，大娘子坐穩了。」

從俞府看嫂嫂出來時，已是圓日西沉的時分。

馬車順著小坡，駛上城河一段石橋，人在車裡往後傾倒。俞知住窗框穩定形，順手挑開簾子，見個黛藍包袱皮子掛在石勾闌上，兩個桑皮紙包散落在地面。

無論是包袱皮子，還是桑皮紙摺疊法，都很眼。

「衛鑲，先停車。」

俞知細看了兩眼，確定就是三濟堂外遇見周春娘的東西，再看暮里水波起伏的河面，一口氣提在間。

「衛鑲，那兒！西北向！」

衛鑲也眼尖看見了，當即扔掉了上重與鞋履，「噗通」一聲跳河裡。

第13章

周春娘渾是水從河裡被救上來。

沒想到天黑下去後，還有人發現跳河。

救的是個年輕男子，要是擱在村里，又得被人嚼舌說閒話，但這繁華又廣闊的京城，沒幾人認識。

周春娘咳出一口冷水。

救的年輕男子將架起，不由分說塞進了馬車。

車裡暖和寬敞，連腳踏都鋪著的毯子，正中坐著相貌昳麗的郎，才在三濟堂外見過的將軍府大娘子。

「這麼冷的天，戴家大嫂肯定要凍壞了，」俞知試圖安，「不過現在沒事啦。」

「是啊，這世上千難萬難，都比不上命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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