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邵的命，是裴父在戰場上用他自己的命換來的。

    沒有裴父當初舍的相救之恩，就沒有如今的蕭邵。

    更何況，先帝在時，因裴府與三皇子關係親近，裴府上下，包括當時在朝中任要職的裴父都頗先帝忌憚，不被真正視為心腹。

    裴父戰死西北後，當初本就風雨飄零的裴府更是破碎不堪，是裴硯忱不顧安危，以強權與雷利手段強行撐起偌大的裴府，並多次舍赴死助蕭邵功登基。

    他已欠了裴伯父一條命。

    如今裴府剛安穩些，他又怎能，再讓裴硯忱涉西璃那種險境？

    若是裴硯忱再有什麽三長兩短，他如何對得起裴伯父的在天之靈，如何對得起裴府？

    裴硯忱主請纓前去西北邊關一事，蕭邵說什麽都不允。

    但裴硯忱態度卻同樣堅決。

    書房中，他跪著不起，平靜道：

    “陛下，君乃社稷之本，大昭上下，任何人都能去西北，唯獨陛下不可。”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家父與西璃作戰多年，臣自讀家父留下的兵書，亦是整個朝中，對西璃用兵之道最為了解之人，請陛下恩準，允臣率軍平定西北戰。”

    見蕭邵還是不答話，裴硯忱垂下眼，再度道：

    “臣向陛下保證，會平安歸來。”

    蕭邵沉沉閉眼，良久才問，“西北戰事複雜，歸期難定，你去了西北，讓府中妻兒如何？”

    書房中半晌不準外人隨意進。

    裴硯忱再次從書房出來時，夕已至黃昏，薄薄的夜幕籠罩下來，昭示著夜晚即將來臨。

    裴硯忱沒多停頓，踏著最後線，出宮回府。

    待至府上時，天早已黑。

    無數琉璃燈盞隨風搖曳，暈隨之掠，驅散黑暗，在黑夜中帶來溫暖。

    下人們早早備好了膳食。

    見時辰越發晚，裴硯忱久久未回，春蘭在外張幾許，進主院詢問薑映晚可要提前帶著小公子用膳。

    的聲音傳至屏風後，正在薑映晚的陪伴下乖乖看啟蒙書冊的小懷安歪著頭看向旁的娘親。

    薑映晚視線從書冊上離開，瞧向懷裏的小懷安，“安兒可了？”

    裴懷安重重搖頭，小爪抓著薑映晚的袖，聲氣地問：

    “安兒不，娘親不？”

    薑映晚輕笑，“娘親也不。”

    裴懷安亮著眼睛看著薑映晚，又問：“那我們等爹爹回來一起用膳可好？”

    薑映晚小家夥的腦袋，“自然好。”

    自從裴懷安漸漸大些，便格外黏裴硯忱和薑映晚，就像用膳，他先前是在偏院，多為母嬤嬤照顧他用膳，自從逐漸長大了些，與裴硯忱薑映晚一起用了幾次膳後，便不肯再讓嬤嬤們喂他。

    每每不到飯點，小家夥便往爹爹娘親這邊跑來，乖乖等著。

    薑映晚話音落，正要再陪裴懷安看幾頁書冊，還沒作，院中婢跑著進來通傳：

    “夫人，大人回來了！”

    薑映晚停了翻書冊的手，見懷裏的小懷安聽到這句兩眼放，合上書冊，牽著小家夥起來往外走。

    “走，出去用膳。”

    小懷安乖乖將手遞過去。

    薑映晚又看向外麵的春蘭，“讓人傳膳。”

    晚膳後，又在自己娘親懷裏黏了會兒，裴懷安才心滿意足地隨著嬤嬤回他的房間。

    天不早，薑映晚在妝臺拆卸鬢簪，裴硯忱關上門，轉往裏走來，看著妝鏡中模樣姝豔的子，緩緩開口，跟說：

    “西北邊關戰不斷，攪得邊境百姓民不聊生，幾日後，我將要啟程去西北平。”

    薑映晚握著骨梳的作一頓。

    下意識從鏡麵中往後看去，問他：

    “西北？幾天啟程？”

    裴硯忱走過去，從後擁住，兩人在鏡麵中對視。

    “三天後，大軍整肅完，就出發。”

    裴硯忱抱了一會兒，從手中拿過骨梳，替梳發。

    “戰事吃，西璃又與大昭積怨已久，這次戰，難說何時結束，接下來的一段時日，為夫無法陪夫人了。”

    他絮絮代著他離開後的事。

    “寒冬還未過去，夫人又素來貪涼，為夫離開後，夫人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莫讓自己生病。”

    “府中一應雜事都與丫鬟婆子們去做，別讓自己累著。”

    “還有安兒，安兒正是頑劣貪玩的時候，若是不聽話惹了夫人不悅，夫人隻管訓斥他，但莫要氣著了自己。”

    “至於母親與祖母那邊，母親明事理，待你又如親生，我走前，會囑托母親，好好照顧夫人，祖母年歲雖大了，但紫藤院侍奉的下人也多，像端藥這種事，讓旁的嬤嬤來做，莫再像上次那般，不小心燙著自己。”

    他一字一句代的很仔細。

    千言萬語中，盡是放心不下。

    說完府中事，接著，他又對說薑家之事。

    “我知京中與鄴城各地的莊鋪酒樓需時不時過去查看，也知夫人日日待在府中難免憋悶，若是哪天悶了，就出去逛逛。”

    “我會留些暗衛在府中，非監視之意，隻是為護夫人周全並在府中出什麽事時，及時往皇宮傳信，讓宮中援助幫襯。”

    “還有，像出遠門與出府去莊鋪酒樓時，晚晚莫忘了帶幾個暗衛，雖說京中一般不會有什麽意外危險，但帶著總能防止萬一。”

    “再者，薑家事我安排了季白隨時候命，若是這段時間，有什麽突發況，隨時吩咐季白，他會理妥當。”

    薑映晚一概應著。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這三天，裴硯忱除了必要的進宮，絕大多數的時間，全都陪在了薑映晚邊。

    第四天一早，天剛亮，裴硯忱便睜開眼。

    懷裏安安靜靜的姑娘還在睡著，就著床幔外溢進來的零星稀疏線，他低頭看向懷裏的人。

    裴硯忱眼底盡是眷與分離的不舍。

    目深深，落在臉上，想多看一會兒的模樣。

    辰時三刻，大軍離京趕赴西北。

    冬日天亮得晚，這會兒時間已沒有很多，裴硯忱慢慢地再度將人摟，抱了抱，在不得不起床寬時，緩緩鬆開臂彎的力道，放輕作起下榻。

    收拾妥當，離開院子的最後一刻，他開床帳，最後看了一眼。

    卻不曾想，本該睡著的姑娘已經醒來。

    眼底還帶著未完全蘇醒的困倦。

    見他床帳，下意識偏頭看了過來。

    薑映晚目在他上停留片刻，眼底清醒不。

    “要走了？”擁著被子，坐起。

    裴硯忱坐在床畔，習慣握著腕骨了，“要走了。再睡會兒，不用醒這麽早。”

    薑映晚無聲點頭。

    了，似想說些什麽，還未開口，裴硯忱已握著手腕抱過來，欺低頭，往上輕輕吻了吻。

    他知道，是想說什麽。

    如果是兩個彼此深的眷經曆這種場麵，夫君親征當日，夫人定淚眼婆娑地囑咐許多許多，但他與薑映晚之間，與常人不同。

    他不奢求有多掛念他。

    他也不強求對他說那些關懷備至的話。

    如段逾白所說，不過是他在強求，他又何必，非迫陪他演那些夫妻深的戲碼。

    落在上的吻，很輕、又極盡眷，雋著刻骨中的思念，卻又不敢多求，得了片刻與的溫存，便主退開。

    “在府中等我回來。”

    薑映晚抿抿角。

    嚨了，在他離開前，囑咐他一切注意安全。

    他笑笑，溫地腦袋。

    看著眼睛說：“會的。”

    “——為夫還想著，與我的夫人，相伴到老，共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