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宥抬腳向外走去，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幾乎是用跑，一把推開西暖閣的大門，引得擬旨的眾人悉數抬頭向他看來。

崔錦之被簇擁在大臣們的中心，手上握著旨意，正和眾人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麼。

聽見了靜，投來一，微涼如水的目落在年的上。

抿了抿毫無的，笑著喚了聲殿下。

祁宥沉默著上前，一把將攬懷中。

可還沒等眾人有多余的反應，祁宥率先察覺了不對勁。

懷中的人綿綿地，好似生不出任何力氣，他的掌心更是一片黏膩潤。祁宥扯開崔錦之裹在上的披風，瞳孔猛地一——

半個子不知何時被濃厚的所覆蓋。

丞相閉著眼睛，已然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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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三十一年，注定是雨腥風的一年。

這是令和帝在位的最后一年，在二皇子宮失敗后，于太和殿眾多大臣前，立四皇子祁宥為儲，而后心力難支，撒手人寰。

新帝祁宥雷厲風行地收拾了參與謀逆宮的世家族，將早就在科舉中穎而出，卻因諸多大事而擱置的新貴們悉數提拔到了六部。

這些寒門士族拳掌地投到新帝著手的改革中去，政壇氣象煥然一新。

將朝堂牢牢地握在了掌心后，接著大赦天下，減輕賦稅勞役，寓兵于農，對于經歷過戰火的地方更是免去十年的稅負。

因著國喪和戰剛平，自己卻戒奢從簡，著令吏部簡化登基大典，真正做到了“正德，利民用，厚民生”。

而這位人人稱頌念的帝王，此刻端著湯藥，一口一口地喂著懷中之人。

烏黑的藥順著閉的雙流下，祁宥只好放開藥碗，毫不在意地用袖口為拭著水痕。

做著做著，他突然低下頭，像承不住似的倒在的側頸中，低聲呢喃道：“老師……快點醒過來吧……”

自那日崔錦之暈在祁宥的懷中，已經過去七日了。

匆匆趕來的杜懷舟看見這副模樣，心先沉了大半，拔箭止上藥做完，把了把崔錦之的脈，嚴肅地對祁宥說了句——

“你做好準備。”

做好什麼準備？祁宥有些茫然地想著，他用匕首劃開了手腕，鮮順著指尖滴落在崔錦之的口中，卻還是喚不醒。

為什麼會沒用呢？

他將一只手臂劃的模糊，還笨拙地往崔錦之口中喂。

穆傅容和霍晁想要阻止他，還沒等做什麼，年便如窮途末路的困暴起，不許任何人靠近崔錦之。

后來還是聞聲趕來的陳元思輕描淡寫地來了句：“你現在的模樣會嚇到崔相的。”

年果然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出了門，乖巧地任由杜懷舟包扎。

陳元思的那句話仿佛一下子點醒了祁宥。

他要掃除積弊，整治朝堂，使四海安定，這樣老師醒來時，一定會滿意的。

于是他每日只做兩件事，理政務，還有陪。

待到河傾月落之時，他就蜷在崔錦之的邊，仔細地聽著微弱的呼吸，才放松地睡去。

年的量早就超出了丞相許多，卻還是乖巧地彎曲著子，呆在的側。

幸而宮中上下早就被他清洗了個干凈，倒沒什麼風言風語傳了出去。

直到第八日清晨，祁宥上完了朝，便立刻往崔錦之奔去。

他照例拿過清蘊遞來的湯藥，推門而——

穿著單薄的中，斜靠在窗前的坐榻上，仰頭著屋外的冷，日傾瀉在清絕的側臉上，瑩潤細膩的更顯蒼白。

聽見了一旁的靜，崔錦之看向門外，沖著來人盈盈一笑，像他夢中無數次期盼過的那樣，輕聲喚了一句：“殿下。”

臉上沒有半點，羸弱的子仿佛連一丁點兒重量都承不住，可眸卻清亮溫，似遠川之巔純凈的細雪，干凈清冷。

好的讓人覺得不真實。

仿佛下一秒就會破碎開來，化作一捧一即碎的泡沫，消失在下。

祁宥的眼眶驀然潤，心底忽然涌生出無數不舍與絕來。

昏迷的七日之中，他從沒有害怕過半分。

此刻崔錦之分明籠罩在朦朧的日之下，可祁宥卻過沉重的軀殼，隔著溫如水的目——

看到了毫無生機的冷寂。

第九十三章 死

冬日懶倦，霧蒙蒙地照在崔錦之的上，更顯病態的白皙。

“京城難得有這麼好的日……”莞爾一笑，濃烏黑的睫輕輕眨了眨，將指尖出窗外，著久違的日，“可惜……”

可惜不能和他一起，再看一場初雪了。

祁宥心口劇痛，甚至快不能呼吸，他緩慢地半跪下來，依偎在的前，握著冰涼的手。

年抬起頭，下心頭的酸難耐，聲音近乎破碎著哀求：“老師……你別離開我……”

崔錦之的眸一下子就變得哀傷起來。

輕地上年的臉龐，用和往日并無不同的溫和開口，“殿下做的很好……”

“務利民，懷生安居，知禮榮辱……大燕積弊已深，需要新鮮的力量。但扶持寒門，削弱世族，必定牽一發而全，要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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