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跟著做革命事業了。
沈奚揣測著婉風的意思,應該是在暗示傅侗文在民間的名聲不好,怕顧義仁和他有什麼衝突。可昔日在紐約,顧義仁是最信服傅侗文的,許多傅侗文在京城的逸聞趣事也都是顧義仁講給的——;
沈奚回想上次分別,顧義仁醉酒在床上,還在念叨著要隨三爺報國。那個主修橋樑建設的青年,往日的好友,三爺往日的崇拜者,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吧?
窗戶上有雨滴砸上去,突降了暴雨。
「怎麼?還有人要來嗎?」傅侗文笑著問,「是不是顧義仁?」
「是他,他是要來的。」婉風答。
停下,開心地對轉門招手:「顧義仁。」
轉門,走一個淋了雨的男人,短髮在往下淌著水,西裝外也淋了,侍應生遞給他一條白手巾,他點頭道謝後,看向這裡,正是顧義仁。昔日慷慨激昂的年褪去了青和衝,只余沉穩。
顧義仁握著白手巾來到這一桌前,和自己相的兩個男人頷首招呼後,逕自坐下。沒有想像中的熱淚盈眶,也沒有難以制的激神,對傅侗文更是冷淡。
婉風笑說:「你遲到了,自己點單吧。」;
「不必了。」他說。
婉風笑:「那一會你是要看著我們吃喝嗎?」
「湖南還在打仗,在戰,我記掛著,是吃不下的。你們吃。」
大家本來熱絡地聊著,覺到顧義仁的火藥味,漸漸地全停了話。
顧義仁坐在傅侗文對面的長椅上,兩人都在最外側,恰好是面對著面。他把自己的眼鏡摘下來,用襯衫邊角著雨水。
本是溫馨的氛圍,被他這樣冷冰冰的一張臉攪和了死水潭。
唯有傅侗文神不變,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小啜了口,微笑著問:「幾時回國的?」
「去年的這個時候。」顧義仁答。
他欣:「能回國就好,既然回來了,也該給三爺個消息。」
顧義仁戴上眼鏡,沒做聲。
沈奚大上忽然一熱,是傅侗文的左手搭在了的上。;
沈奚不解,他偏過頭來說:「我忘了拿錢,你去門外問人要來結帳。」
臨出門前,沈奚見他把皮夾放進西裝口袋裡,難道他自己忘記了?
「你不是——」要問。
傅侗文和對視,仍是噙著笑。笑里有不對勁的地方。
沈奚餘里看到臨近坐下年輕的男人,兩個。侍應生正給他們遞上餐單,低聲用英文招呼著,但顯然這兩個人並不懂得多英文,一知半解地想要回答。
也因此,那兩個年輕人顯得和別桌客人不同。
難道……顧義仁還帶了外人來?
沈奚心頭一凜。
傅侗文微笑著,把臉頰邊的髮捋到耳後去:「快去。」
顧義仁離他最近,面對著面,隔著狹窄的長桌,要真做什麼誰都攔不住,更不要說等在門外的那七個人,本來不及保護他。;
傅侗文要走,是怕被牽連。或是綁架,或是刺殺,都很麻煩。
沈奚想到這裡,馬上搖頭,笑著說:「雨太大了,又不急著現在付帳,一會再去。」
他默了幾秒,低聲說:「三哥的話也不聽了?」
佯裝著笑:「嗯,今日不想聽。」
這剪短的對話,親昵異常,在座的人都嗅出了不凡。
「義仁,」沈奚忽然看長桌對面的人,「我和三爺要訂婚了,在下月。」
「真的啊?」婉風笑,「天啊,大喜訊啊。」
大家也都笑了。
顧義仁卻是一怔:「你和傅侗文?」
「你給我一個地址,我讓人把請帖送過去,」沈奚說,「在紐約時我險些死,多虧了你和婉風,你還記得嗎?在國我們一起讀書的許多事?這些年我很想念你們,也很留那段日子。我們在紐約分別前夜,你還記得嗎?喝得那些酒,說得那些話?」;
目泛紅。
這一番話本是為了緩和氣氛,讓顧義仁心,讓他猶豫,讓他不要輕舉妄。
可不知怎地只想哭。
「剛剛我讓三爺把人都留在門外,他都沒說什麼。世道這麼,他也沒想要懷疑誰,」眼淚毫無徵兆地落在的手背上,沈奚低頭笑著,想掩飾,「他把你們都當他的弟弟妹妹,雖大家往來的,可他把所有人都記在心裡,也從不指誰會有什麼回報。在傅家宅子裡,我們每個人寫的信,他都好好地收藏著,囑下人綑紮好——」
哽咽著,又說:「你以為三爺能言善辯,其實他是最不擅為自己辯白的人。你來之前是沒看到,他見到大家有多高興……」
重重保護中的傅侗文,並不是他想要過的生活。
在這裡暫卸下偽裝的他,才是他,可就是這樣重重保護卸下,心才會更脆弱。沈奚兩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淚止不住:「義仁,不要再傷他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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