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彎彎走後，沈頤喬在沙發裏坐了好一會兒。

    最後那句話說得有些重了，常彎彎是負氣離開。

    講求緣分，友又何嚐不是，並不是時間越長友誼就越深。

    起碼在這件事上，明明們相識更長，但話裏話外，常彎彎總是站向知南那頭更多一點。

    山裏兩天清修比不上世俗兩樁事。

    沈頤喬仰倒在沙發上，滿肚子煩。

    後來肚子咕咕響，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枯坐了好幾個小時。窗外天完全黑了，天邊烏雲集，厚砸砸的雲層去了所有月。

    在準備去給自己弄點吃的的時候，手機響了。

    國際長途，周沉的。

    沈頤喬盯著來電人顯示，莫名不想接電話。

    鈴聲持續了一分鍾自暫停。

    剛想抬步去廚房，手機又響。

    這回彈出了視頻窗口。

    周沉出差在外從來沒跟視頻過，更別提一通電話未接之後跟著視頻。沈頤喬想大概有什麽急事。

    用力深呼吸數次，調整好緒，接通。

    “嗯？”

    單個字不容易讓人聽出緒。

    手機屏幕上跳出悉的臉，歐洲氣溫低，周沉今天穿一件呢質的大，深領襯得他那張本就白皙的臉有些蒼白。他的也是淡的，說話時下頜連接結那塊兒會輕輕地。

    “已經到家了？”

    沈頤喬還是一個簡短的回複：“嗯。”

    隔著屏幕看他時那種隔霧看花的覺更甚了。他前方大概有一盞燈，眼裏落了點的餘暉，這麽看，他的瞳仁並不是純黑的，而是帶點兒琥珀的明。一定是他氣質太過沉穩，人又高高在上，平時總讓人覺得他的眼睛黑得深不見底。

    周沉同樣在看，他手，點了下自己眼角的位置：“在山裏起太早了嗎？怎麽眼睛有點紅。”

    “可能是回來補覺剛剛醒。”沈頤喬說，“所以沒接到第一通電話。”

    這句話有。

    如果睡過去是不會知道有第一通電話存在的。

    “回來後家裏都還好？”

    “當然。”沈頤喬說，“能有什麽事？”

    這句說完，兩個人陷短暫的沉默。

    總不會是特意打視頻過來聊家常的吧？

    沈頤喬抿了下：“是有什麽事嗎？”

    “枝枝。”

    周沉低沉的聲音穿而來，他眼皮以一個微微下闔的弧度耷著，看起來並不似往日那麽有神。有了這個認知，再看他臉，確實是失常的蒼白。

    “我好像生病了。”周沉說。

    不知道方娉然和周尹山是怎麽挑中那家山寺的，菩薩怎麽這麽不靈？

    沈頤喬稍稍分出一點餘，便能看到茶幾上那枚護符。

    看來沒管用。

    直起：“嚴重嗎？”

    周沉咳了兩聲，說：“不太舒服。”

    “是嗓子疼，還是怎麽回事？”

    “不清楚。可能都有點。”

    “藥我都放在行李箱側麵的口袋裏了。”沈頤喬邊回想邊說，“嗓子疼有含片。你測下溫，如果有發燒，退燒藥也在裏麵。溫度沒有很高的話可以用下退燒，好像就在旁邊一個口袋。”

    說話的時候周沉就這麽默默注視。

    他的眼睛被燈照得瞳淺淡，好像蓄了一池水。明明什麽都沒說，沈頤喬卻從他裏麵看出幾個字來：我不舒服。

    忽然就沒法再說下去了。

    拿起手機，切到另一個對話框裏。

    從周沉的角度隻能看到沈頤喬忽然放大的臉，角度不太好，出鼻尖到下那一小段距離，抿得有些用力。

    很輕微的噠噠噠聲傳了過來，在打字。

    有來有回之後，沈頤喬重新放下手機。

    “你在酒店嗎？”沈頤喬問，“我讓李幫你去前臺要耳溫槍了，一會兒測了溫度記得告訴我。”

    “好。”他說。

    因為這一個乖巧的“好”字，沈頤喬又多花了幾分鍾代他注意穿，柏林最近好像天天有雨，別隨便複刻歐洲人不打傘的壞習慣。周沉繼續說“好”。

    過了一會兒沈頤喬的臉再度放大。

    好像很忙，一直在回消息，間或看其他東西。

    周沉知道適可而止，在出聲說要忙之前先行掛斷。

    ……

    第二天傍晚從會議中心出來時，李破天荒地不在。

    替代他的是另一位張姓助理。

    從給沈頤喬打了那通視頻開始，李就時不時被支使去幹別的事。一會兒替他拿溫度計，一會兒去附近中餐廳取熱騰騰的湯。

    周沉知道他在替沈頤喬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甘之如飴。

    他其實沒那麽嚴重，淋雨之後嗓子有些，但不至於到生病的程度。那通電話是示弱，是電視劇裏為了求對方心疼而伏低做小的伎倆，上不得臺麵。他能看出那天視頻裏沈頤喬心緒不寧，也能猜到心緒不寧的原因，所以他才使了博關注的手段。

    哪怕為自己分一點點心也好。

    目的算達了吧。

    回到酒店，周沉讓張助拿來第二天要看的項目文件，想著日程早日返回深市。

    離一遠，他心裏就不安。

    張助五分鍾再次敲門。

    周沉咳了一聲，起。

    臨時換的助理忘東忘西很正常，他沒有苛責對方的意思，不過是因為這兩天心一般，開門時顯得臉沒平日溫文爾雅。

    門一拉，他冷著臉問：“怎麽了？”

    門外是李。

    李微微側，讓出背後另一人的形來。

    比之李，那人單薄許多，白的雪紡襯掖進高腰西裝裏，外麵搭了件棕褐圓領針織，仿佛上飛機前一刻還在通勤似的，整個人帶著新聞工作者濃濃的文藝與溫。

    見周沉不，沈頤喬主晃晃手：“傻了？”

    “你……”

    開口，他才發現自己嗓子居然啞了。

    “這麽嚴重？”沈頤喬不管三七二十一從包裏掏出耳溫槍，朝他滴得一下，37°1，很正常。

    又換了個耳朵試試，還是正常溫。

    “還好，沒發燒。”笑了下，“那就是單純嗓子不舒服了。”

    的上還未沾著細小的水珠，好似從雨裏穿行而來。

    李很有眼力見兒地解釋：“太太聽說您生病走得太急，打傘的工夫已經跑進酒店了。”

    他停頓一下，繼續道：“是太太怕您分心，沒告訴您要來。”

    沈頤喬被一口一個“太太”得不自在。

    發消息時還能勉強接，真人就在前麵，幾乎要起皮疙瘩，連忙推著周沉膛往裏：“幹嘛堵在這？不歡迎我來？”

    李識相地替他們關上門。

    門一合，裏麵變兩個人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