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失憶算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那很明顯，陳又時現在失去了這個保護自己的盾牌。

他回到家看着陳鍾年，原本對他的崇敬之也蒙上了一層仇恨的彩。

“我最近見了一個人，那個人說是我媽。”

陳鍾年正坐在沙發上翻着報紙，他疑地擡起頭“你媽？”

“是，說孫一瑋，但是我想不起來了。”

陳又時沒把自己恢復記憶的事說出來，他需要這層僞裝，否則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陳家人。

“哦，是來接你的吧？”

陳鍾年點了一菸，煙霧縹緲間，他的表也變得模糊不清。

“嗯，希我能跟去國。”陳又時想了一下“說國那邊的醫療條件好，說不定對我的記憶恢復有幫助。”

陳又時說着，擡頭看了看正在菸的陳鍾年“你說，我要去嗎？”

這句話像是一個詢問，更像是一個試探。

他突然有點想聽陳鍾年的解釋，想讓陳鍾年乾脆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陳鍾年把菸頭往菸灰缸裏一“那你應該也知道，你爸爸不是軍人了吧？”

“嗯。”

陳又時以爲當年的真相要開誠佈公了，沒想到陳鍾年只是點了點頭“哦，那就好。”

陳又時幾次想開口，但面對陳鍾年，他一個字都問不出口。

陳鍾年沒想解釋什麼，這件事除了現在失憶的陳又時，應該再沒有別的人知道了，他不想在兒子臨別之際，還喚起這麼苦大仇深的記憶。

他當年選擇把陳又時帶回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愧疚。

黎天江雖然是重大經濟犯，但判刑最多也就是十年半載，如果當年不是他窮追不捨，朝黎天江開了那一槍，他或許本不會死。

陳鍾年不得不承認，他開那一槍，有自己的私心在裏面。

他的好友秦鬆，因爲聽信了黎天江的蠱，把自己的家全部都投了進去，最後被市套牢，本無歸。

他本想的是賺一筆錢然後就給白病的兒治病，沒想到最後連僅剩的救命錢也折了進去。

秦鬆救無，最後飲恨自殺。

陳鍾年當時抱着魚死網破的決心一定要將黎天江逮捕，一時急，子彈就打了出去。

他本來想着打到對方的上，讓他沒有反抗之力就逮捕他，沒想到四樓的欄杆正好陳舊腐朽，黎天江掉下去直接丟了命。

當時年的陳又時在看到他爸爸的慘狀之後，瘋狂地往樓下衝，一時不慎，從樓梯間滾了下去。

陳鍾年把他送到醫院，醒了之後才發現他失憶了。

陳鍾年查了他家的關係，發現本沒有什麼值得託付的人，他媽媽當時在國外完全失聯，如果沒人接手，那失憶的陳又時就只能送去福利院。

陳鍾年覺得陳又時變現在這個樣子，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就把他接回了家。

這一照顧，就是四年。

孫一瑋回國的目的顯而易見，就是想把自己的兒子接走。

陳鍾年覺得他沒有立場反對。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孫一瑋就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來了陳家。

陳媽媽開了門看見了一個着旗袍的漂亮人，一時之間愣住了。

“請問你找誰？”

“我是陳又時的媽媽。”

孫一瑋臉帶笑意，看着陳媽媽。

看着陳鍾年從小區門口離開，才上了樓。

陳又時聽到靜，出來一看，孫一瑋已經換了鞋子，坐在了沙發上。

陳媽媽原本是一個特別健談的人，但是今天的就坐在那裏，一句話都沒說。

“哎呦，謝謝你把我兒子養得這麼好，我這次回來呢，就是想把他帶去國。”

看到陳又時從臥室裏出來，說道“你沒跟你養父母說嗎？”

“養父母”這句話一出來，陳又時明顯看到陳媽媽的手抖了一下，好像害怕別人看到抖的手，所以用力攥着圍的一角。

陳又時走到孫一瑋邊，低聲音道“你怎麼來了？我會自己告訴他們的！”

孫一瑋臉沉地看着陳又時，冷哼道“看你養母那表，本什麼都不知道，指你？你狠不下這個心，我來幫你。”

“我自己會理的，等我理好了我馬上就跟你走。”

陳又時看了看不遠的陳媽媽，那一臉的惆悵讓他不自覺地心疼了起來。

孫一瑋盯着陳又時看了一會兒，咬了咬牙“你不要忘了你是誰。”

隨即就換了一副面孔，笑着看向陳媽媽“孩子大概還是捨不得你們，不知道怎麼開口，這不，機票我已經訂好了，訂在了明天，明天我們直飛紐約。”

“明明天？”

沉默許久的陳媽媽突然擡起頭來，聲音抖的詢問着陳又時。

這一切太突然了，陳媽媽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些變故，這個人就要把養育了四年的兒子帶走了。

“你明天就要走嗎？”

看着陳又時，似乎想從他的裏聽到否認的話。

陳又時被這個眼神盯的不過氣來，他不敢看陳媽媽，默默的點了點頭。

陳媽媽張了張，最後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走進廚房翻着箱子，把自己泡好的菜打包在了一個盒子裏，又從臺上拿了剛做好的臘，邊打包邊抹臉。

陳又時在客廳裏遠遠看着，心裏五味雜陳。

陳媽媽忍着自己的緒，不讓眼淚流出來，把打包好的吃食拿出來，遞到陳又時手上。

“你拿着，去了國這些東西就吃不上了，雖然不值什麼錢，但都是你喜歡的。”

陳媽媽努力出一笑臉“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天來得太快了。”

“你剛來的時候才這麼小”陳媽媽把手比在半空中，隨後又把手搭在陳又時肩膀上“現在都這麼大了。”

陳又時終於沒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這四年來，陳媽媽對他如同親兒子般疼，哪怕他現在已經恢復了記憶，陳媽媽對他的也是遠超了記憶裏的任何。

他手把陳媽媽抱在懷裏，輕輕的拍着背“媽媽，我會回來看你的。”

一旁的孫一瑋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別人上演着母子深，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時間差不多我們就走吧。”

孫一瑋拉了拉陳又時的胳膊，示意他時間到了。

不管是做陳家兒子的時間，還是呆在這個家的時間，都到了。

陳媽媽拉着陳又時的手久久不願鬆開，陳又時心一橫，把手了出來，去臥室裏拿了早就打包好的行李，跟孫一瑋離開了家。

陳媽媽看着偌大的客廳瞬間變冷，的眼淚也跟着噼裏啪啦的落了一地。

孫一瑋提着陳媽媽打包好的東西，一出小區門口，就隨手扔到了垃圾桶裏。

“哼，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