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薛家輝煌,他為幺子,家中負累不要他來撐,所有榮華由他來,薛延從小都是恣意的。呼朋引伴,縱馬當歌,不管是誰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道一句“薛四爺”。后來他才知道,那些不過酒朋友,當你站得高遠時候,來捧著的是他們,當你跌落云端的時候,第一個來踩兩腳的,還是他們。
人間冷暖,世態炎涼,自此而知。
當一切塵埃落定,薛延環顧四周,仍舊伴著他的,只剩一個阿嬤。
不過現在,似乎又多了個小姑娘。
薛延伏在桌上,額抵著臂彎,混沌地想著,他這十七年來,到底都在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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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馮氏回家時,薛延仍舊不見蹤影。
酉時過半,天已經全黑了,阿梨沒點燈,只套了件襖子在上,坐在門檻上看天。馮氏推開木門進來,看這樣,訝然問道,“阿梨,做什麼呢?怎麼在這里待著,著涼了可怎麼辦。”
阿梨被嚇了一跳,趕拍拍上的土站起來,低眉瞬間藏好眼中緒,笑道,“等您呢,阿嬤。”
馮氏嗔怪,“下次可不許這樣,我又走不丟,無需等我。”
阿梨彎,過去攙手臂,輕聲問,“阿嬤今日的活兒做的可還順利?”
“蠻好,不算復雜的樣式,估著明日再做一上午,便就了。”馮氏思忖著,“我看那家的料子極漂亮,杏的,若是你穿定然好看,等這次做出來的銀子存下來,過幾日再編些柳籃去賣,攢一攢也夠買半匹布給你做衫了。”
阿梨道,“那不臟,況我也沒甚麼用著新裳的地方,不若省下來買些吃,那多好。”
馮氏拍手背一下,似是責怪,“說什麼傻話,你水靈靈年紀,總要做件合適裳的,就算很穿,只是看著心里也高興。要不然以后想起來,這便就了件憾事了。”
阿梨拉著手腕撒似的晃了晃,沒再說別的。
飯還在鍋里熱著,馮氏沒回來,阿梨便就一直沒吃,鍋里水汽騰騰,掀開蓋子時候,里頭饃饃已經有些發。阿梨把上面那層染著水的皮兒撕下來放自己碗里,干爽的給馮氏。
馮氏去洗了手,走回來路上左右張瞧瞧,納悶問道,“薛延呢?”
阿梨“啊”了聲,低聲說,“在屋里睡著呢。”不想馮氏累了一日還為這個心乏累,編了個謊,阿梨以往總是乖順的,現在里說著假話,耳卻有些紅,抬手擋住灼燙的耳朵,又道,“他早上出去忘記打傘,許是淋了雨風寒了。”
馮氏蹙眉,但也沒懷疑,只夾了一筷蘿卜進口里,道,“現在忽冷忽熱,實在是好惹病,有給他煮些姜湯喝嗎?”
阿梨點頭,“有的,已喝下睡了。”
馮氏仔細端詳半晌,末了放下筷子手了額,憂心道,“我瞧你也有些涼,剛不該在門口坐那許久的,待會阿嬤再煮些,你也一并喝點。”
見馮氏并沒看破,阿梨的心驀的松下來,指尖挲著筷柄,抬眼笑笑,“好呢,阿嬤。”
馮氏滿意點頭,“吃完便就去洗洗睡吧,廚房活兒不要你做,你養好子才是要。”
白日下雨,到晚上黑云也沒有散,月被擋的嚴嚴實實,阿梨抱著被子坐在炕上,整個世界都是黑的。馮氏早就去睡了,估著時間,現在亥時許是都已經過了,但薛延一直沒回來。
到了這時候,灶里留下的余柴已快要燒沒,炕上也漸漸失了暖意。阿梨沉默地等著,實在無聊的時候便就在心里數著數,從一開始,還差三個數到一萬的時候,終于聽見外面木門的響。
困意瞬間消失,阿梨用手抹一把臉,扯了件襖子披肩上便就沖出去。
沒穿子,底下也只有,夜里寒風順著腳踝和小鉆上去,始一掀開門簾阿梨便就打了個哆嗦。薛延手扶著矮墻,一手捂著肚腹,腰彎一張弓,連眉也極為難地擰起。
阿梨瞧見,急忙過去扶,他上濃重酒氣,阿梨吸了一口,只覺得整個嚨都要燒灼起來。個子只抵到薛延肩膀上方一點,力量差的懸殊,薛延又醉的不省人事,一個勁往側倒,阿梨手還疼著,哪里扶得穩他,稍不留神,兩個人便就一起沖著右側栽下去。
薛延還算是沒醉死,落地的一瞬下意識抱住了阿梨,手掌穩穩撐在后腦上。他半瞇著眼,躺在冰涼地上像是在床上一樣舒適自然,呼吸綿長。
阿梨又冷又驚,伏在他前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正準備起去拉他,忽聽見薛延喚了一聲,“阿梨。”
他問,“你怎麼還沒睡啊。”
第7章 章七
阿梨最后都忘記是怎麼才把薛延弄進屋子的,只是最后兩人都的。把薛延的外衫扯下來放一邊,再將人靠在炕沿上,抹了把汗去點燈。
燭火微亮,阿梨端著燈盞緩步走到炕邊,這才發現薛延臉不對,醉酒之人大多臉酡紅,他卻白得像張紙,額邊冷汗涔涔。
阿梨慌了神,忙把手中東西放在一旁桌案上,蹲下拍拍他的臉,輕聲喚,“薛延,薛延?”
對面人不肯理,阿梨咬,手往上移想要他的眼皮兒,下一瞬便被攥住手腕。薛延的聲兒都是虛的,但兇勁兒還在,道,“你想要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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