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吳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整座城染上了煙霧似的,姜臻坐在窗前,聽雨打紗窗,又看見窗外幾只石榴花被雨水悄悄打落。
窗前對面的那面湖,里面的水都漫延到了岸石,湖里的圓青荷葉上水珠滾滾。
含珠兒遞了盞苓膏進來:“姑娘,吃一點吧。”
吳江的夏季又又悶,姜臻很是喜歡這苓膏,上面撒上一層荔枝,淡淡的苦味里摻雜著一甜味,口即化,好吃極了。
可滋潤燥,清熱除,夏季服用最好不過了。
姜臻用銀勺挖了一點放口中,慢慢吃了。
又頹然將勺子放碗中,今日實在是沒有胃口。
“含珠兒,給我研磨。”
拿起小山玉架上的湖筆,蘸了蘸松煙墨,在一張澄心紙上正要落筆。
一時又怔住了,筆尖上吸飽了的墨又滴落在紙上,氤氳一片……
茶舍里那些閑言碎語又闖了的腦海。
“那老太君一大把年齡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兩三個月纏綿病榻,聽說竟是快不行了……”
不再猶豫,將那染了墨的紙了,扔在地上,又在一張潔白的紙上開始認真寫了起來……
寫完后,將紙折起,放封套中,又以火漆封了口。
對含珠兒說道:“把這信寄出去,越快越好。”
含珠兒忙應了。
****
之后的日子姜臻深居簡出,銀針更是對姜臻寸步不離。
含珠兒和金釧兒出門也不多,這兩丫頭上了做繡活。
江南蘇繡聞名于整個大渝朝,江南的子似乎個個都心靈手巧,于紅一道頗有鉆研。
含珠兒和金釧兒特意出去學過幾天的師傅,之后便開始以實際行深研刺繡技藝。
日曬宅院,蟬鳴不休,此刻們穿單薄夏衫,在窗下的繃架上做著繡活,手里的繡花針不斷在綢子緞面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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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時而把繡花針在頭發上幾下,倒真是有模有樣的。
金釧兒將手里的繡線咬斷,轉了轉僵的脖子,又拿起手中的繡品,自我欣賞了番,對含珠兒說道:“怎麼樣?好看嗎?”
含珠兒瞪大眼睛,猛點頭:“好看得很,姑娘肯定很喜歡。”
金釧兒滿臉笑容。
時間倏忽而過,月兒漸圓,就快到中秋了,吳江的糕點鋪子里已經擺出了各式各樣的月餅。
夜晚,姜臻將窗牖用小一支,搖著一柄象牙編的團扇坐在窗邊,看天邊的那圓月。
想起了去年的中秋。
他拿著給施越做的那個珍珠荷包闖的閨房,誤以為他殺了施越,急怒攻心下不僅狠狠打了他一頓,甚至將他咬得鮮直流。
他一武藝,如何能制不了?
那個時候,一見他,就不由得全張,害怕聽到他說出難聽的話,更害怕他對做出孟浪的舉。
那樣一個男人,還真是稚呀!
忽地,樓下朱門,傳來一陣靜,在闃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明顯。
今夜,有貴客至。
含珠兒急匆匆,眼睛都紅了,走近姜臻,將扶下樓梯,往大門走去。
宅院的四角掛著絹面繡海棠的宮燈,天上的圓月又撒下盈盈輝。
姜臻朝那人看去。
那人邊跟著幾個嬤嬤,披一件輕薄質地的雪紡戴帽披風,踏著夜與月而來。
見到姜臻的那一刻,連忙將帽子揭下。
是長公主!
長公主看著
站在廊下的姜臻。
那子盈盈立于月下,江南子穿襦,姜臻也穿了一件,飄逸有余,卻不顯姿。
長公主是過來人,的目先在姜臻的臉上定了定,然后往下移,停在的小腹上。
姜臻的小腹已隆起,——懷孕了。
姜臻在含珠兒和金釧兒的攙扶下,走向長公主,長公主忙上前,扶住,不讓行禮。
姜臻還在微笑,長公主卻已淚流滿面:“阿臻——是他對不住你——”
***
原來,姜臻發現自己有孕的時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經有三個月了。
那個時候,正在從河西趕往江南的途中。
聞知他的死訊后,又在河西呆了半個月,直至徹底絕,才起至江南。
那個時候,緒起伏大,加上平日里也不是太準時,本沒有心思注意月事是否規律。
直到在路上時常到一莫名的惡心,才驚覺況不對。
一看大夫,果然已懷孕三個月了。
不應該留下這個孩子的。
他已經死了,還是個未婚的份。
本就是個極其現實的人,若今后還想好好嫁人,就應該知道什麼是對最好的選擇。
可是,當一晚烏黑泛著苦味的藥端至的手心時,的心仿若被撕裂般,又像蟲子不斷啃食一般難。
他死前已給做了最好的安排。
往后余生,都不會再擔驚怕。
那……能不能留下這個孩子?
想了許久,到底是下不了手,是真的舍不得,如此就到了現在。
原本是打算去外祖家的,如今有孕,也是不方便,于是來到了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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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如今,肚里的孩子都六個來月了。
此刻,長公主聽完姜臻的訴說,眼眶又紅了。
長子去世后,長公主亦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可謂是悲痛絕,心如死灰。
若不是還有個幺兒,長公主恐也很難能堅持下來。
此番見長公主,見比以前憔悴多了,人也瘦了不。
“阿臻,委屈你了。”
“老夫人本來眼見快不行了,府里——連后事都準備好了,當我把你有孕的消息告知老夫人時,竟然一天天好了起來。阿臻——國公府欠你良多。”
姜臻笑著搖頭:“老夫人對我一向呵護有加。”
長公主著的手:“阿臻,你是怎麼打算的?這個孩子——”
姜臻頓了頓,之前給長公主寫信告知自己有孕一事,原本是為了看看能不能給垂危的老夫人一點藉。
沒想到長公主會親自來吳江,到底是給吃了一顆定心丸,原本有些擔憂國公府并不會承認這個孩子。
緩慢說道:“我想把他給國公府,我這般名不正言不順地生下他,他若留在我邊,恐遭世人的白眼……”
長公主眼睛又紅了:“這個孩子,是珩兒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一點骨,國公府會好好呵護他長大,必不會讓他一點委屈,阿臻,謝謝你。”
長公主對眼前這個孩子,心里涌起了無限的憐惜,可惜,的兒子,終是辜負了。
“阿臻,不用怕,我會想法子給你一個份,你往后——”
姜臻忙搖頭:“公主殿下,阿臻不需要。他已經給我做好了安排,阿臻一點也不害怕,往后阿臻只想平靜的生活。”
長公主停了下來,見一臉堅定,也就沒有再堅持下去。
二人促膝長談了許久,方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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