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遂邊關。
許是覺到什麽,戰馬上的玄男子驟然回首,目直直看向皇宮方向,眉眼溫,眼底含著笑意。
——小公主,你可是在想我?
楚陌抿了抿,心道:再等等,我很快便能去尋你。
他收回目,神冷淡肅然地直視前方。
今晨,楚陌帶領楚風及數百楚家軍趕往青縣。
在夢裏時,他們於十一月才知曉烏奇恩等人潛了草原,如今尚是十月下旬,那群人還沒來得及作惡。
同時,楚陌給了他們幾天時間,讓其放鬆警惕,如今時機正好,能將這群人一網打盡。
楚陌思忖,不出意外,陛下和太子已經收到了信,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出征事宜。
準備糧草及調兵遣將需要些時間,大抵過幾日才會離京。
此外,以他對景策的了解,太子想要立下不世之功,此次便定會帶兵出征。
從時間上來看,等他將烏奇恩等人俘回之時,太子或許也到了玉南關。
屆時,便可用烏奇恩等人潛大遂為由,以草原人要撕毀和平條約為名發戰爭,打的草原人措手不及。
楚陌揚,這場仗並不難打,勝利的天平早已傾向大遂。
隻是……
他遠眺草原方向,微微擰眉。
唯一的變數是——拓跋潯。
幾日前的談話讓他確定拓跋潯會離開草原,但並不知是何時,用何種理由。
毫無疑問,他不會摻和大遂與草原的戰爭。
他不會主打聽或推測楚陌的計劃,當然後者也沒想過告訴他,隻要楚陌不說,誰能知曉這些計劃皆是基於他預知一切的基礎上。
他不說,拓跋潯便絕對想不到。
拓跋潯的確是想要放下一切,不再回歸草原,但他總歸是草原人,不可能背叛草原。
他會提點幾句。
至於那些人聽不聽,便不是拓跋潯能控製的了。
正如此時——
拓跋潯懶洋洋地靠在人榻上,手裏提著一壺酒,微瞇著眼,一副自在的模樣,任下方一群人吵得不可開。
“潯公子絕不能退位讓賢!!”
“拓拔族可以換族長!但草原王絕不能換!!”
“公子若退位,這草原又有誰能當??”
最後一句話讓榻上的紅男子挑起眉梢,狹長的眼眸中帶著玩味,目落向一旁臉沉的年輕男子。
懶散的聲音像是提不起勁來:“驍兒,你來當,如何?”
拓跋驍沒想到拓跋潯會問他,麵上外的緒來不及收回,急忙同變臉似的,要掛上一副明朗的笑來。
卻在此時,一道獷的嗓音大聲嚷嚷:“公子!此事怎能開玩笑??驍公子雖聰明,但做草原王還是差的太多!!”
一瞬間,拓跋驍臉更黑了,繃後槽牙,臉上的笑臉都僵難看起來。
拓跋潯收回視線,角翹起一道不引人注意的弧度。
下麵一眾人又開始吵起來,拓跋潯也沒覺得煩,撐著額角,懶散的不行。
他始終似笑非笑地看著眾人,餘卻將拓跋驍變臉的全過程盡數收眼底。
真可笑啊,拓跋潯心想,當初或許是瞎了,竟一直沒發現他竟是個變臉大師。
——罷了,真的很沒意思。
“行了。”拓跋潯淡淡啟,坐直子,狹長瀲灩的眸似是淬著寒冰,睨視而來的目沉冷而鷙。
許是有中原人的統,他的形比不上魁梧壯碩的草原人。
然而,往日裏懶散時還好,此刻這般冷下臉,氣場便如同一座磅礴駭人的高山,淩然至極,帶來極強的迫。
這一刻,那隻狠戾無的草原野狼蘇醒了。
隻是,當年的野狼是為了護住草原,如今的他卻隻想離開。
“本公子是在通知你們,而非商量。”他站起,緩步走下臺階,站定在拓跋驍麵前。
拓跋驍比他稍矮一些,或許是因背著,他竟覺得,拓跋潯眸中滿是冷戾氣,似乎要殺自己而後快。
但怎麽可能……
他這愚蠢的哥哥,可是最喜歡“家人”了。
拓跋驍揚起笑來,眸中燦若星辰,帶著顯而易見的依賴與歡喜:“阿兄,不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拓跋潯笑了,笑意莫名,令人不清他究竟是在高興還是嘲諷。
一瞬間,拓跋驍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心頭像是打起鼓來,背脊都泛起涼意。
——他這是什麽意思?!
“驍兒。”
出乎意料的,拓跋潯嗓音溫依舊,甚至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草原給你了。”
拓跋驍一怔。
“不過啊,你要小心,暗箭難防,猝不及防之時便死無葬之地。”拓跋潯垂眸,淡淡啟:“你可明白?”
說完,他不等拓跋驍反應,抬腳離開大帳,隻不鹹不淡地留下一句話:“我不會再回來,想要報仇的人,可要抓時間了。”
他像是笑了下:“畢竟……過時不候啊。”
他迎著夕而去,明橙的芒灑在俊容上時,好似連強勁的風都溫了下來。
草原的風似乎在說——
“恭送……潯公子。”
……
前幾日,拓跋潯早已將事安排妥當,該接的一切都給了族中重臣,他想要幹幹淨淨地離開,不做任何留。
他定定地向不遠,自嘲一笑。
著中原服飾的子並不年輕,臉上已有了皺紋,但許是氣質極佳,溫婉而寧靜,一眼去,依舊同當年那般引人注意。
南悠正在教一群小孩踢蹴鞠,角勾著溫的笑,不厭其煩地一次次講述規則與方法。
夕照下,這幅場景溫馨到讓拓跋潯覺得難至極。
小時候,阿娘也是這樣對他的。
如今……
拓跋潯在暗靜靜地看了許久,直到暮終於降臨,小孩們各回各家,南悠也要抬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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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心有所般,子驟然移眸。
一道悉的背影映眼簾,火紅似楓的勁裝,散的長發……
“潯兒?”南悠低喃。
許是夜掩去了往日的怨懟偏見,方才同小孩們的玩鬧喚醒了久違的母,這一刻竟發現,在不知曉的時間裏,的孩子長得如此出眾。
突然想起,潯兒很喜歡吃做的麵條,哪怕隻是一碗清湯麵也會吃的,他會彎著眉眼,著聲音說:“最喜歡阿娘了。”
南悠一震,見拓跋潯越走越遠,心裏的不安如水般湧來。
“我的潯兒吃麵條……”
南悠一把扔掉手中的蹴鞠,提著匆匆奔向膳房,中途不小心被絆的踉蹌也不理會。
這一刻,忘了一直以來遵循的公主禮儀,隻記得——
的孩子吃麵條,他很久沒吃過了。
然而,有些事不等人,有些也不會等人去彌補。
錯過了,便隻能悔恨。
……
離開草原這件事,於拓跋潯而言,是急切而向往的。
甫一回到住,心腹阿木爾抱拳行禮:“主子,皆已準備周全。”
拓跋潯點頭,又問:“你們可做好了打算?”
他離開草原,心腹手下等人也需要安排。
拓跋潯放所有人自由,並保其餘生無金錢之憂,唯一的要求是不能跟著他。
其他人如何打算,阿木爾並不知曉,但對他來說,追隨拓跋潯是他唯一想做的事。
“一部分人想要留在草原,或升發財,或居生活,其他人想要去中原。”
——去看看,他們主子向往的地界究竟是如何的壯麗絕。
拓跋潯很滿意這個結果。
阿木爾垂下眸。
他並沒有告訴拓跋潯,他們這群去中原的人皆有一個目的——闖中原江湖,創建一個以拓跋潯為尊的江湖勢力。
讓喜冒險的主子有退路有靠山,能肆意無懼地去往任何地方。
這是他第一次對主子瞞,心裏尤其不安。
幸好,拓跋潯並沒看出他的異樣,回首四周,目鎖定在床榻上。
夢裏,他似乎便是倒在這裏。
這一次,他會向前走,再也不會停下腳步。
前方,是風來時的路,再沒有鋪天蓋地的烏雲,隻有萬裏繁花鋪路。
“走了。”
……
《拓跋潯傳》——
曆元1035年10月,草原王拓跋潯離開草原,途中遭遇數次圍殺,最終消失於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亦消失在曆史的長河,再無其蹤。
史書總是客觀而嚴謹的,後人對他的評價則褒貶不一。
曾有人說過這句話——
“我並不想評價拓跋潯是否有錯,隻知道在那無人知其生死的夜晚,拓跋潯終是歸於自由,肆意而張揚,一如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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