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之父是當朝史中丞,而趙氏其父乃是左諫議大夫,職雖比不得柳家,可在新朝顯然更站得住腳。
更何況先夫人還是柳太傅府上最不起眼的小庶。
生母早逝、子靦腆,若非機緣巧合下與永安長公主好,那時為侯府世子的陸進廉,兒就不可能看到。
彼時侯府向柳家提親的消息一經傳出,程氏直到如今都想得起自己當時的心,咂舌、羨慕,還有嫉妒。
年輕那時的陸進廉,鮮怒馬、恣意風流,比之如今清冷淡漠的陸玨,顯然更加能勾姑娘們的春心。
就好比如今的貴們,哪怕心儀陸玨也大多沒人會不識趣說出來,怕落得像昌寧郡主一樣不討巧的境地,旁人會笑話的。
可那時的陸進廉卻不一樣,城里的公子哥兒聚在一起打馬球,周圍的姑娘能全是為他而來歡呼喝彩的。
他若贏了球,得了彩頭,興許就會縱馬將彩頭隨意贈給場邊捧場的閨秀。
惹人追捧的境況有多熱鬧,可想而知。
然而只沒想那場轟轟烈烈的婚事,才只過了短短兩年而已,侯府納妾,程氏就進府當面瞧見了曾經羨慕的那個人。
但已經變得憔悴、病弱,仿佛一朵隨時就要枯萎的花兒。
不過那會子程氏正忙著和趙姨娘爭寵,也沒心思去關注一個深居簡出,常日也不教人去請安的主母。
再一次咂舌訝然,便是原本已經失寵、也被醫師斷言不利生育的先夫人,突然又教醫師診出有孕的時候了。
那夫妻二人之間,約莫也是一筆算不清的糊涂債,但此乃后話,暫且不提。
總歸當天宴席上,老夫人當眾定下陸玨的婚約,程氏瞧著茫然不知所措的婉婉,頭一份兒就聯想到了先夫人的境況上,心真不可謂之是不復雜。
大冬天的,冷風吹得廊下的風燈撞在柱子上呼呼作響。
程氏倚著枕聽來心煩,正想喚人去把燈撤了,一抬頭卻見素琴正從外頭進來。
素琴回稟道:“淳如館那邊兒的茂華來了,說是世子爺的意思,有話要當面跟您說。”
程氏扶額長嘆出一口悶氣,深覺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很快,茂華便由素琴領了進來。
茂華進來瞧著程氏面不太好,打著陸玨的旗號寒暄關懷了幾句,臨到程氏開口問他所來何事,這才真正說到正題上。
“是世子爺聽聞夫人今日進宮去,恰逢皇后娘娘違和,便特地教小的來問問,娘娘現下況如何了?”
程氏眉尖一挑,頓時就聽出了真正的由頭,怕是皇后今兒給了婉婉難堪,教陸玨知道了。
思忖道:“娘娘那是心病,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娘娘向來看重容深,你回頭轉告他,若是得空便去瞧瞧娘娘吧,說不得比醫師開上百幅藥都管用呢。”
“那是自然。”
茂華頷首稱是,“夫人常日勞闔府事務,宮里的事無需掛心,世子爺這兩日本要進宮去一趟的,倒是……”
他笑了笑,“倒是眼下既然世子爺與婉姑娘已訂下婚約,那三書六禮、聘吉服等諸多籌備,府上還要仰仗夫人費心才是。”
程氏聞言,頓時冷不丁兒掩口咳嗽了聲。
今日進宮,皇后要想盡辦法也要教老夫人收回命,這頭陸玨卻又請籌備大婚事宜。
程氏夾在中間,一個頭兩個大,自覺就像那鐵鍋上的煎餅似得,左右都煎熬。
“那……容深他自己對婚事可有什麼想法嗎?”
茂華能看得明白程氏的顧慮。
但婚事已經定了,就沒有再生變故的道理,世子爺要他走這一趟,也是為了給程氏鋪下臺階。
皇后娘娘那邊,自有世子爺去轉圜,與程氏無關。
茂華道:“姑娘是世子爺親自看中的,吉日自然越近越好,夫人掌管府事務,向來妥帖細致,此事由夫人做主再合適不過。”
程氏聽罷扯著角笑了笑,“行,你先回去告訴容深,他的婚事府里且重視著呢,我籌備也且得些日子,待有了眉目我再請他過來細談。”
送走茂華后,靠著枕,心思就不曾消停過。
思忖良久,程氏朝素琴吩咐了句,“你去集賢堂傳個信兒,請侯爺今晚來我這兒用膳,就說我有話想同他商議。”
作者有話要說:
第41章 ·
戌時末,靖安侯陸進廉自署回府,徑直踏進了程氏的暢春閣。
程氏吩咐廚房準備了一桌子菜,迎出去,才見陸進廉面上略有倦怠神,眉尖鎖著幾分肅重。
“這些日子老爺每天忙得早出晚歸,容深也常不見在府中,可是出什麼事了?”
程氏上前,服侍陸進廉下服帽,先換了舒適的常服。
陸進廉兩指輕捻眉心,“左不過還是朝堂上的事,今年冬天各地災害頻發,我們這些吃俸祿的,哪兒還能心安理得睡得著。”
程氏聽著心下了然。
二人相至今也有二十來年了,陸進廉是個實打實的好,心系百姓民生,全副力都用在了治理朝政上,程氏看得清楚。
而陸玨現下忙得,是所有與太子有關之事。
自打陸玨宮伴讀起,東宮一應決策、謀劃,陸進廉都已全權由了他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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