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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勸酒這等事, 只要有第一人領頭, 后面多半沒完沒了了。
陸陸續續又有不吏員前來敬酒,賀蘭慎皆是來者不拒,直到喝了七八杯,裴敏方覺這樣下去不行,出手將那一排唯恐天下不的下屬擋了回去。
“喝點兒!酒這種東西淺酌方是最佳,牛飲既是糟蹋酒又是糟踐子。”裴敏手罩在賀蘭慎的杯盞上, 將他手中的那杯酒奪過來自己喝了, 而后將杯盞倒扣于案幾上, 問道,“你以前喝過酒嗎?我是說, 去大慈恩寺以前。”
賀蘭慎緩緩搖了搖頭, 皺著眉, 似乎有些不適。
“你得慶幸這是果酒而非燒酒,否則有你好……賀蘭慎?還清醒著麼?”說著,裴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賀蘭慎攥住了不安分的手。
他閉了閉眼,復又睜開,恢復了些許清明,低聲道:“無礙。”
賀蘭慎的掌心干凈溫暖, 很有力道。裴敏了手,沒。
好在他們所的角落線昏暗,其他人三三兩兩聊天劃拳,并未有人留意他們這邊的小作。裴敏見賀蘭慎面如常,并無醉酒的熏紅, 這才下心中的怪異,笑道:“到底天資聰慧,連酒量都高人一等。”
果酒雖然甘甜,但后勁十足,靳余那小子三杯就能倒,賀蘭慎第一次酒就喝了七八盞,依舊面不改坐得端正。
月上中天,缼月在云層中,風已帶了些許涼意。
一向在凈蓮司中深居簡出,沒什麼存在的李靜虛喝得微醺半醉,乘風伴著急促的鼓點,在庭院中舞起劍來。劍南李家的劍法天下一絕,故而李靜虛雖只是凈蓮司主簿文,卻深得一眾吏員敬服。
裴敏與李靜虛相識這麼久,也只見他舞過兩次劍,一次是六年多前的長安金刀宴上,一次便是今夜。
李靜虛崇尚古人風,一襲廣袖儒服隨風飄飖,一手執劍,一手折扇,于月下起劍氣如虹,看得一眾吏員熱沸騰,連連拍掌好。
波斯人、回紇人,文、武將,琴鼓聲、劍氣聲,司中男老俱是匯集于這一方小小天地中,彰顯盛世大唐之夜的輝煌與熱鬧。
一曲劍舞畢,眾人尚不盡興,又攛掇著賀蘭慎也展展手。
“賀蘭大人,我們家裴司使都將金刀贈與您了,您怎麼著也該表示表示罷?若是不想跳戰舞,唱個歌助興也,我親自為您彈琴伴奏!”沙迦喝得兩頰緋紅,嘿嘿笑著道。
眾人紛紛表示贊同,請求賀蘭慎表演助興。
吏員們一半橫七豎八醉倒在地上,一半隨著沙迦起哄,裴敏被他們吵得耳朵疼,只好托著腮朝賀蘭慎道:“看來不拿點東西出來,這幫崽子們是不會罷休了。賀蘭真心,你可有什麼彈琴舞刀之類的本事?”
賀蘭慎搖了搖頭。
他所學的刀法招招破敵,并非是用來表演的。
“一點技能也無?”裴敏驚訝。
賀蘭慎想了想,半晌才道:“有一樣。”
裴敏來了興致,眼眸一亮,稍稍坐直子道:“那趕的,搪塞他們一番即可。鬧完了好讓他們回去睡覺,明兒還要辦公呢。”
賀蘭慎頷首,起整了整袍,緩緩走向庭院的篝火旁。
沙迦搶了烏至的回紇手鼓一陣敲,將醉倒的幾人挨個吵醒,朗聲笑道:“起來了起來了!賀蘭大人要表演助興了,都給個面子,坐起來!”
醉倒的幾人只好咕噥著坐直子,強撐著困意趴在案幾上。寂靜中,大家翹首以待。
眾人皆以為以賀蘭慎的手,定是要表演刀法或拳法之類的功,俱是磨拳手興無比。唯有陳若鴻看著他腰間的金刀,神清冷復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誰知賀蘭慎并未拔刀,只是于月下卓然而立,語氣清朗肅然道:“請諸位打坐,吐濁納清,氣沉丹田。”
“?”這開局似乎有點不對,但大家并沒有多想,紛紛盤坐好,屏息凝神。
賀蘭慎一定是要放大招了,艷驚四座的那種。
裴敏如此想著,就見賀蘭慎取下金刀擱在一旁,而后盤坐于庭院中,取下持珠掛于指間虎口,閉幕垂眸,深吸一口氣……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①”低沉的嗓音恍若天籟傳來,神圣莊嚴,滌心神。
裴敏:“???”
“故知般若波羅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②”
眾人:“???”
合著您的助興表演就是念經?!
庭院中一排惡吏打坐,皆是面面廝覷,氣氛要多古怪有多古怪。裴敏‘噗’了聲,想笑,又不忍心打破賀蘭慎虔誠的誦經聲,憋笑憋得肚疼。
“裴司使,救……救命!”沙迦僵扭頭,以口型向裴敏求救。
裴敏只當做沒看見,笑著庭院中打坐念經的小和尚……他認真的樣子很是英俊。
夜靜謐,云散月開,皎潔如紗的薄投在賀蘭慎的上,給他英俊的側鍍上一層神圣的銀,仿若天神不可冒犯。他手中持珠深沉,梵音低沉傳來:“故說般若波羅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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