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解決了箭矢不足的空缺,師忘的醫館那兒又出現了更為嚴重的問題。
染病者飛漲,從長安和汾州運來的藥材已臨近告罄,戰事吃,沙迦那邊遲遲聯絡不上,新的藥材也就運不進來,兩難之間必須做出抉擇。
天還未亮,醫館數十名醫者已自發前來議會,其中有漢人大夫,亦有吐蕃、回紇等異族醫師不遠千里前來馳援。他們俱是面肅穆,垂首坐立,等候裁決。
“現有的藥材,最多只夠救三人。”師忘面帶疲,姣好的面容更顯冷肅。
裴敏撐著額頭,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案幾邊沿,閉目思忖。
許久,座下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來,無奈道:“不如命每家每戶將現有的疫病患者按輕、中、重三類上報,優先輕者和戍邊將士,其次是中癥者。”
“這……”這話簡直如沸水滴油鍋,座下細碎的異議聲此起彼伏。
“不妥當罷?”
“人人皆有看病活命的愿,顧此失彼,怕有民怨呀!”
“就按陳大夫說的辦。”裴敏了嗓子,打斷眾人的議論。
下面吵得更厲害了,有人贊同有人反對,裴敏冷嗤道:“要你們拿主意時,你們都盼著我做惡人。如今我替你們拿了主意,你們又嫌這嫌那。要麼諸位拿出能救活全城人的法子來,要麼閉。”
吵鬧聲漸漸平息,但每個人或多或皆有哀戚之。只有師忘沒有說什麼,知道裴敏所做的決定雖為下下之策,若放在正常境下著實不可取,但如今實在是沒有別的法子了。
丟卒保帥,一如當年已一己之力保住河東裴氏門人弟子百余條命,哪怕滿惡名。
何況救一個中重癥病人所需的藥材劑量與力,至能救活兩名輕癥者,以一換二,不算虧。再者重癥者一只腳踏鬼門關,死亡數極高,即便全力救治也十之七八不過去。
“裴司使的意思非是不愿救治,而是現今狀況,只能以換多,能多救一個是一個。”說著,師忘蹙眉起,朝庭院中煎熬的幾十上百個藥爐走去,挨個查驗湯藥火候。
眾人也不再說什麼,陸陸續續散了。
午時,浮云蔽日,悶得慌。
裴敏從醫館出來,正巧見巡城歸來的賀蘭慎。道旁相遇,兩人有默契地點頭招呼,一起回驛站。
“援軍何時接管并州?”裴敏問。
“要等疫病控制之后,否則無人敢來。”賀蘭慎又問,“藥材供給的問題,還是不曾解決麼?”
“沙迦已聯絡凈蓮司各,將藥屯于汾州義倉,因突厥盤踞道中,運不進來。”裴敏冷嗤一聲道,“薛、婁二位將軍顧忌并州疫病,恐傳染唐軍主力以損國運,無法調大軍前來,還得我們自己想辦法。死守并州是不的,須得有人率兵主出擊,從部殺出一條通道……”
兩人各懷心事,談得了神,卻不料意外就此發生。
路邊不知從哪里沖出來一個臟兮兮的男人,直往裴敏上撞去,一把抓住的手張口就咬,口中狂喊道:“你憑甚不讓重癥者先治?!既是要斷我活路,我就拉你一起下黃泉!”
事發突然,裴敏本來不及反應。
賀蘭慎眸一寒,眼疾手快地推開那患有疫病的臟男人,下意識將裴敏護在后,沉聲喝道:“來人!”
立即有士兵沖上前來,捂著口鼻將鬧事的男人拖了下去。
裴敏仍是怔怔的,直到賀蘭慎沉著臉,拉住的腕子急切道:“咬到你了嗎?”
裴敏回神,將手回,淡然道:“沒事。”
多虧了賀蘭慎反應快,那男人咬了個空,可尖利臟污的指甲卻在手背上劃了一道紅痕,破了皮。
賀蘭慎看到了那條紅痕,眼中的暗更濃,不由分說地拉起裴敏原路折回,嗓音像是凝結了寒霜,沉而喑啞:“回醫館!”
他步履飛快,心了,連腳步也跟著一起了。
去醫館清洗敷藥,難免又挨師忘一頓責罵。
裴敏理好傷口出來,便見賀蘭慎依舊保持著來時的姿勢倚在門邊佇立,眉宇間落著影,都快不像初見時那個淡定如佛的小和尚了。
卻依舊笑的,將傷地手藏在后,緩步踱出庭院迎向他道:“你在等我麼?傷理好了,沒什麼問題,一起回驛站用膳?”
賀蘭慎抬眼看著,眸深沉,抿不語。
裴敏不太適應這種沉靜,“唉”了聲,嘆道:“方才已被師姐罵了個狗淋頭,你又來甩臉子,我怎的就這般可憐哪!”
賀蘭慎這才神稍整,問道:“師掌事如何說?會否染?”
“還能怎麼說,藥王徒孫的醫,你還不放心麼?”裴敏抻了抻腰,擺手道,“走啦走啦!可把我壞了,回去吃東西去。”
姿態灑不羈,平日里睚眥必報之人,這會兒倒心大得很。
……
雖兵出面維持秩序,但為領藥就診名額上報的問題,并州城依舊出現了不。
“大人!爺!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一大早,驛館門外就傳來婦人的哭嚎,聲聲嘶啞道,“奴愿將名額讓給小兒,求爺讓我的孩子先看病罷,他快不行了!”
“怎麼回事?”裴敏推門出來,散發披,眼底一圈淡青的疲,問從院外歸來的王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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