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陸九萬終于笑夠了,白玉京那張臉已然讓帕子冰得青白加了,頗有種弱不風病人的味道。
陸千戶著下欣賞了會兒,笑道:“公爺一大清早的,怎地跑這兒來了?總不至于是瞧上我們這邊的糲食了吧?”
白玉京覺得反復說自個兒的夢有點難為,扭了扭屁,干咳道:“聽說案子結了,我過來問問況。”
“那您可以去白澤衛署,找趙指揮使。”陸九萬擼下來袖子,示意他走人,“走吧,公爺,正好我也要去署。”
白玉京打量著,遲疑:“你,不是要出京辦差?不帶行李麼?”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天剛亮就往這里趕。
“我這不,剛生了場病,想著養養。”陸九萬一想到還得去找老趙掰扯就頭疼,這差事再拖下去,都察院非得罵死他們不可。
沒想,白玉京一聽此話,兩眼瞬間亮了,他急忙問:“那你不出京的話,是不是就能接著查通明石那個案子了?”
陸九萬奇怪地看著他,不解地提醒:“公爺,這案子已經結了。就是說,通明石找到了,您可以安心了。”
雖然陸九萬有心繼續查長興教的案子,但實在沒把握能從老趙那里啃下來幾。
“不不不,你就沒想過,那塊通明石可能是假的?”
“嗯?”
白玉京快過腦子,直接把心里話說了出來,接著恨不得扇自己一掌。
陸九萬知道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由好奇地問:“公爺,您為何會懷疑那是假的?是有什麼線索嗎?”
“啊,這個,我,我吧,就是一種覺,對,覺。你,你押送的波斯貢,這一次,有親自檢查麼?”白玉京訕訕地道,“這東西那麼珍貴,想要的人,應該很多吧?”
“您這算什麼理由啊!”陸九萬哭笑不得,“您放心,白澤衛趙指揮使親自檢查的,不會有問題的。”
“可是當初押運貢不是他,萬一他打眼了呢?”白玉京孜孜不倦地勸說,“你親自去查查嘛!”
陸九萬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嘆了口氣,看在他讓自個兒春餅糊臉的份上,耐著子問:“那您先告訴我,您那邊得了什麼風聲。”
白玉京閉不言。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白公爺先行敗下陣來,小聲說:“我夢見我兒子告訴我,那個通明石是假的。”
陸九萬出一言難盡的神,真心實意地勸說:“去看大夫吧!”
陸九萬覺得就不該浪費時間聽他瞎扯,重新掛好雁翎刀,攆人:“走吧,白公爺,我得點卯呢!”
白玉京不肯放棄,站起來沖做了個揖:“好姐姐,您就當讓我這個可憐人寬心,幫幫忙吧!”
白玉京也不想這麼低三下四,可他也是實在走投無路了。若再拖下去,天曉得二十年后會出什麼幺蛾子。
陸九萬勸了又勸沒勸,最后惱火地跺跺腳,徑自往外走,不信堂堂護國公好意思賴家不走。
果然,白玉京一看真不理,慌忙追了上來,嘰嘰歪歪央求:“好姐姐,求你了!就檢查檢查嘛!又不費功夫,我請你吃飯!咱們去棲花樓,我讓他們管你一年的飯!十年!我再送你一套宅子,地段樣式隨你挑。你要怕惹人眼的話,江南的也行!”
陸九萬冷著臉抓住門鎖,示意他滾出來。
白玉京知道這一走,肯定沒機會細說。白澤衛不是說私事的地兒,等散值都不知過幾個時辰了。他當即拋下了臉皮,一把抱住大門:“不走!這宅子我買了!”
陸九萬深吸一口氣,反復提醒自己出不起國公爺的醫藥費,耐著子提醒他:“公爺,您這賄賂,我有理由逮捕您。”
“你都說結案了,我算哪門子的賄賂!”白玉京對署規矩門兒清,死皮賴臉不撒手,“我只是個求活路的倒霉孤兒!你們當的不能這麼無無義、鐵石心腸、見死不救!”
陸九萬再深吸一口氣,吸到一半就放棄了,忍什麼忍,大不了接了公差躲出京去!
再不猶豫,一手揪住白玉京后領,另一手住他的麻筋,隨著一聲凄厲的慘,貴白公爺飛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砸起一蓬塵土。
陸九萬終于鎖上了門,拍拍手,微笑:“公爺,有病治病,切莫諱疾忌醫。”
子大步流星離去,白玉京從塵埃里抬起頭,沖著艱難地出一只手,哼唧:“別,別走哇……”
左鄰右舍聽聞聲音,紛紛開門查看,白玉京實在丟不起這個臉,重新趴回了地上,將頭埋進臂彎學烏。
過了一會兒,有人沒瞧見靜,擔心出人命,試探著走了過來查看:“小伙子,你還好吧?”
白玉京不好,白玉京想靜靜。
奈何鄰居們都是熱心人,紛紛湊了過來,拉著他要送醫。
白玉京實在不了了,高喊一聲:“謝揚!你死哪去了?!”
熱鬧巷子里,一片青飄過,神出鬼沒的謝揚掠了過來,一把搶過主子,箭步上了馬車。駿馬長嘶,馬車轆轆駛離了巷子,看車尾拉起的煙塵,所有人都能到車主人迫不及待的心。
白澤衛署附近,白玉京躲在馬車里,用帕子包了冰塊敷臉。他這張俊臉,先是被餅燙,而后又被沙土,現下徹底沒法看了。
素來沉默寡言的謝揚忍不住開口:“公爺,陸千戶不是隨便的人。”
白玉京正煩悶,聞言豁然瞪他:“你公爺我就是隨便的人了?”
謝揚眼神沉重:“您跟青樓子還講究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怎麼跟……您要追人就好生追,不能這麼不正經。”
白玉京怒了:“我哪不正經?”
謝揚唏噓:“正經人誰人家姑娘的門。”
正經人誰人家姑娘的門。
滾滾天雷將白玉京劈了個外焦里,劈得他都沒來得及辯解追人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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