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遲此刻聽不得這種話,他煩躁地蹬掉鞋子, 爬上床榻蒙住了頭。
阿霽呆坐在榻前,耳畔不斷回響過長贏的話,陸家、舊園、日薄西山、春秋鼎盛、保王黨……
當時太過震驚, 忽略了許多細節,等徹底冷靜下來后,才漸漸到了恐慌和驚懼。
在世人眼中日薄西山的姑丈究竟能支撐多久, 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而姑母真的春秋鼎盛嗎?本就不屬于這里,是上天派來給世間送福祉的, 超于這個時代。
如果他們相繼離開,那始一朝還會留下什麼?
也想起了程云軒的話:世間格局是千上萬年形的, 二十年太短, 很快就會湮沒在歷史長河中。主天下乃逆勢而為, 皇位傳承極為重要,一旦出了差池,很可能招致王朝覆滅。
這些問題不該由來考慮,也左右不了時局,但第一次因為這種事愁得睡不著。
耳邊太過清凈,崔遲竟有些不適應。
他坐起,著阿霽伶仃的背影,忽然到一種難言的酸楚。
可他又不知該說什麼,便爬過來拍了拍的肩道:“你今天沒好好吃飯,是不是了?”
阿霽沒有回答,語氣有些凝重道:“如果天下大,你怎麼做?”
崔遲想也不想道:“還能怎麼做?當然是割據一方,自立為王,等時機了,再將周圍勢力全都吞掉。”
阿霽忽然將臉埋進手掌中,失控般嗚咽出聲。
崔遲張起來,連忙安道:“只要陛下穩坐江山,天下怎麼會呢?再說了,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不會丟下你。我若占山為王,你就是寨夫人。”
阿霽抹了把淚,噎著偏過頭去。
他自以為幽默的話并沒有逗樂,這讓他很是沮喪,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他沒有哄孩子的經驗,絞盡腦總算想到了辦法,于是激地跳下榻,穿好鞋子跑了出去。
阿霽以為他嫌自己煩,不由哭得更傷心了。
這下子廂房又炸了。
今夜值的子規攀著門框,眉飛舞道:“可不得了,公主把駙馬給氣哭了,一個人出去了,說是散散心,也不人跟著。”
除了鄭史、蜻蜻和羅羅有單獨的房間,其他婢都是兩人一個屋。最寬敞的東廂算是大家的廳堂,睡前會聚在一起說說話消消食,等夜深了才散。
“駙馬?會哭?”這話沒一個人信,因為大家實在想象不出那個場景。
崔遲那種眼睛長在額頭上,連笑都不會的冷面郎,怎麼可能哭鼻子?
“騙你們是小狗,我雖然沒看到,但聽得真切。不信你們明天去看,他的眼睛肯定腫著。”子規信誓旦旦道。
昨晚值夜的促織將信將疑,轉向同伴飛奴道:“我們公主真的這麼厲害?”
飛奴撇了撇,搖頭道:“昨晚公主可是哭著求饒了半天,子夜時分聲音都啞了,不可能才過一天就翻了。”
“也不好說,我看日間食量好胃口佳,說不定就是為了今夜翻做準備呢!”侍膳的九沉思著道。
“你這一說倒是提醒了我,駙馬今日憂心忡忡,午食和晚食都沒怎麼,就連陛下賜的補藥也沒喝。”燈下擺弄果盤的舒雁揚聲道。
大家正議論得熱火朝天時,聽到庭中傳來喧嘩聲,好像是公主回來了。
眾人連忙噤聲,子規也轉跑回去當值了。
大家互相使了個眼,正想各自回房時,卻聽到一聲驚。
“不好了,公主傷了……”
一時來不及多想,全都沖了出去。
**
崔遲被貓抓了,皓腕上幾道痕深可見骨,目驚心。
阿霽既心疼又慶幸,心疼的是皮開綻的是,慶幸的是此時那不是自己的。
活了十六歲,從未過這麼嚴重的傷。這在看來,就像失去了半條命一樣嚴重。
醫過來理傷口,從旁看地冷汗直冒,那得多疼呀?好像皮都被撕掉了幾條。
眾人退下后,坐在一旁,捧著那只手腕眼淚啪啪直掉。
崔遲很不好意思,雖然知道眼中的關懷多半是出于善良的本,與他并無多大干系,可還是心存激,笨拙地解釋道:“不疼的,一點兒都不疼,你別擔心。”
“你好端端的不睡覺,跑出去逗野貓作甚?”阿霽了鼻子,小聲嘟囔道。
“什麼野貓啊,那是我家養的。”崔遲懊惱道:“長得威風凜凜,我給它起名大虎,可膽小如鼠,最怕見生人,這幾天府上辦喜事,它都躲在側院不敢出來。”
他越說越來氣,激地瞪圓了眼睛:“我哪里想得到,它第一次發威,居然是對著自家主人,真是白養了許多年。”
阿霽很意外,他居然還養貓?還以為他的腦海中只有建功立業封侯拜相。
“大晚上的,定是你擾了人家睡眠,人家才發飆的。”苦笑著搖頭道。
傷口火辣辣得疼,方才清洗時有過片刻舒緩,但此刻不知是藥效發作還是怎麼回事,疼得他想將那只手腕撅了。
尤其是用這種飽含憐憫和疼惜的目看著時,他就愈發難以忍。
該死,氣的惡習也太容易傳承了吧?
“其實……我都是因為你,才變這個樣的。”他一邊嫌自己不夠堅強,一邊卻自學賣慘,想獲得更多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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