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
最后,敬文帝放開手,仍著他,聲音低沉:“這是你我父子之間的,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謝無恙完了那個拜禮,深深道:“兒臣明白。”
直到敬文帝離開后許久,他仍站在那盞琉璃燈下,一緋沉靜。晚風卷起他的袍角,他輕輕闔上眼睛,一不,仿佛又睡著了。
-
姜葵一行人走出苑,轉到了淑妃所在的儀殿。
儀殿種滿奇珍異草,逢值早秋時節,一樹金桂開滿了小花,幽甜的桂香飄在柳蔭四合的小池塘邊,混著蓮花糕的清甜氣味,惹得幾只鳥雀湊了過來。
“是姜家幺娘吧?”淑妃端著一疊蓮花糕,婷婷裊裊立在桂花樹前, “以后就是太子妃娘娘了,趁這幾天還能一幺娘,我便這樣了。”
“給淑妃娘娘請安。”姜葵乖巧地行禮。
淑妃笑道:“幺娘不必多禮,在我這里,一切都隨意。”點了點另外兩人,“他們兩個都知道的。”
笑的時候眼睛彎初六的月亮,瞳子亮晶晶的,神像個窈窕,唯有眼角那些淡淡的細紋,訴說著已經走過的歲月。想來,年輕的時候是個很的人,如古畫般,帶著典雅的華麗。
棠貴妃說過淑妃子溫和,不爭不搶,與宮里嬪妃關系都不錯。此刻淑妃對姜葵說話,聲音婉轉,語氣溫和,像一陣春風化雨、揮揮灑灑地降下來,令人產生一種特別的舒適。
“我出江南,時期在水鄉長大,喜歡蒔花弄草。”淑妃示意三個年輕人坐下,把手里的蓮花糕放在石桌上,慢悠悠地說,“我與圣上,亦是在花季相逢。后來到了長安,圣上知道我花,特意遣人從淮州連土一起挖了許多花栽到我殿里,讓我聊以懷想家鄉的風景。”
“不過長安究竟不是江南,秋太早,天冷得快,”說著,嘆了口氣,“我那幾圃花用炭火仔細地護著,卻也快要熬不過這個秋天了。”
指了指墻角的幾盆芍藥,的花瓣已經委頓下去,蔫蔫地搭在一。宮人在花圃前燒著炭火,竭力驅散早秋的寒意,終究無濟于事。
“花開花敗,都是常事。”淑妃笑笑,“今年敗了,明年又開新的。這宮里的人啊,也總是如此。”
噼啪作響的炭盆前,一圃又一圃的花在秋風里低低倒伏著。安安靜靜的,站在黃昏的花圃前,眉眼間沾上一點不濃不淡的秋。
“蓮花糕是剛做好的,你們幾個慢慢吃。”淑妃輕輕搖頭,似乎惱著自己說了過于傷的話,細長的眉淺淺蹙起來。
想了想,著姜葵,又笑道:“一會兒用過甜膳,幺娘來殿里找我吧?我想到幾句話,私下同你說說。”
也沒等三個年輕人答話,自顧自舉步往殿走去。那一襲翡竹紋宮在殿門轉了進去,珠玉簪子輕微一響,消失不見了。
“我母妃一到秋天便時常傷,”謝寬撓了撓頭,“別見怪。”
謝瑗顯然不見怪。取了一塊蓮花糕,放到姜葵的手掌心:“淑妃娘娘的手巧,殿里的糕點極好吃,你嘗嘗?”
姜葵咬了一口。香的糕點口即化,糯而不粘,甜而不膩。有一種夏日蓮蓬的清新,在齒間蔓延開來。用力點頭:“好吃。”
吃著糕點的姜葵一臉認真,白皙的手指把蓮花糕一小塊一小塊地掰開,喂進張開的里,天青邊袖子掃過鋪滿落葉的桌面,一片紅葉悠晃晃地飄落到的足邊。這一刻,又變回那個溫順的世家小姐,一派天真饜足的模樣。
謝瑗笑瞇瞇的,了的頭發:“皇弟妹,以后皇姐帶你吃更多好吃的。”
三人埋頭吃了許久,等到飽腹起了,謝瑗轉過頭,問謝寬:“止淵,所以你也會去秋日宴嗎?”
前來儀殿的路上他們在聊秋日宴的事。據聞,岐王設船宴于曲江,邀了全長安城的世家貴胄,請來教坊里技藝最湛的舞與戲班,將辦歷年來規模最大的一場秋日宴。
“我算過一卦,”謝寬回答,“卦象是吉,所以我會去。”
謝瑗揚起眉:“你這卦真準嗎?”
“也不是太準,”謝寬小聲說,“今日出門前我算出來的也是吉。”
結果出門后直接撞進了墳里。
謝瑗想了想,突然好奇道:“止淵,你要不再算一卦,讓我見識見識?我以往都不知道你會算卦,夫子也不許我了解這些卜算之。”
謝寬四下了沒人,于是道:“那皇姐你可不能告訴我母妃。”
他了袖,從里面掏出來一堆大小相同的竹簽子,規規矩矩地鋪在桌面。黃昏的芒打在他上,只見那張清秀的臉上一派正,倒有了幾分算命先生的風范。
“算什麼呢?”謝寬問。
“先算個不要的!”謝瑗出了個主意,“算皇弟妹在秋日宴上的桃花運吧!”
姜葵正掰著蓮花糕,一口氣差點嗆著。
……因為已經訂婚了,所以不要麼?
謝寬念念有詞地說了一堆什麼,然后有模有樣地擺弄起那堆竹簽。他的手指靈巧有力,在竹簽間來回移,最后在桌面上擺出一個由十二道竹簽組的圖案。
“咸:亨。利貞。取吉。”謝寬指著桌面,緩緩道出卜算容,“咸,也,上而剛下,二氣應以相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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