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神醫家在通縣的一個小村子裏。
這個村子的所有村民都姓楊,故名楊家村,唯有他一人是外姓。
薑雲笙站在生活了十多年的茅草屋前,看到屋前小院裏啄食的大白鵝,滿心歡喜地跑進去:“師傅!”
屋子的門是開著的,裏麵的火爐上還燒著一壺水。
薑雲笙走進去又喚了一聲:“師傅?”
在屋走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師傅的影。
屋的擺設和回冀州城之前一樣,睡的那張小床上,師傅給的布娃娃還擺在床頭,就連被子都疊得整整齊齊。
薑雲笙估著時間,按照師傅的習,這會兒應該在屋裏睡覺才對,怎的跑了前屋後院,都沒看見人?
眼看火爐上的水已經燒開了許久,薑雲笙挽起袖子,把水壺拎下來,又從一旁拿起鐵鉗把木炭撥了撥。
作嫻,幹淨利落,看上去本無法讓人把和靖安侯世子夫人的份結合在一起。
沈念等人候在院外,沒有進去。
顧丞扯扯繁霜的袖子,小聲道:“你家小姐不會是騙我們的吧?把我們騙到這深山林裏,好謀財害命?”
“呸!”繁霜啐了他一口,一臉鄙夷地看著他,“我家小姐什麽份?圖你們的錢財?”
顧丞撇撇,又道:“你也沒來過這?”
“沒有。”繁霜搖搖頭,“我是小姐回冀州城後才跟著的丫鬟。”
薑雲笙在屋收拾,其餘三人候在門外,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後百米,有一個鬼鬼祟祟的影。
他已是滿頭華發,卻還神矍鑠,懷裏抱著一隻發狠啄著他袖口的大鵝。
他躲在一棵百年柳樹後,隻出一個腦袋,裏嘟噥道:“不對啊,上次和老楊賭錢輸的錢已經還了啊,怎的今天還找人上來要啊?三個人,老朽可打不過,先跑,先跑。”
說著,抱著懷裏的大鵝轉就要跑。
剛邁出步子,就聽到後傳來一聲呼喊:“師傅!”
夏神醫頓下腳步,回頭看去。
隻見茅草屋前的所有人都轉看著他,而站在最中間的,正是他數月前回冀州城就沒了消息的徒弟。
夏神醫胡子一翹,氣鼓鼓地往回走。
“師傅。”薑雲笙迎上前,把他懷中的大鵝抱過去,也不在乎大鵝上髒髒的泥沾了自己的裳,“您去哪了?”
夏神醫背著手,圍著饒了一圈,氣得“哼”了一聲:“你還知道回來?”
“當然知道。”薑雲笙笑得眉眼彎彎,“師傅在哪,哪裏才是我的家。”
“呸,說的比唱的好聽。”夏神醫被徒逗得心不錯,轉頭看向沈念等人,“都是你朋友?晚上睡豬圈吧,屋裏沒他們的床。”
他最不喜歡陌生人來這裏,也不喜歡有人在他這裏留宿,既然要留,就去豬圈。
“師傅,他是來找你治病的。”薑雲笙走到沈念邊,神有些黯然,“師傅,徒弟給你丟臉了,這位公子的病,我治不了。”
“謔謔,讓你多跟你師兄學學,你非要去山裏抓鳥,去河裏魚。”夏神醫翻了個白眼,又問道,“你師兄呢?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師兄親了,是有家室的人了。”
“什麽?”夏神醫氣得跺腳,“臭小子親了?我這個師傅連杯喜酒都沒討到?逐出師門,立刻!馬上!”
薑雲笙把大鵝放下,小心翼翼道:“師傅......我也親了。”
夏神醫斜睨:“我知道嘛,你爹把你嫁給了靖安侯世子,那老東西真不會挑男人。”
薑雲笙訕笑兩聲,看來蕭翊風的種種惡行已經傳到了師傅他老人家的耳朵裏。
夏神醫左右張,“世子呢?也沒跟你一起來?”
“沒來。”提起蕭翊風,薑雲笙的笑容瞬間收斂了,“他來幹什麽?看著就煩......”
夏神醫點頭,表示非常讚同,“就是就是,蕭家沒一個好東西。”
他的目移到沈念上,細細打量一番,倏忽皺了眉頭,“這位小哥......”
沈念拱手作揖:“夏神醫,我......”
“你先別說話。”夏神醫把袖子挽起來,風風火火地拉住沈念的手就往屋裏走,回頭代道,“你們先別進來。”
顧丞有些擔心:“公子!”
薑雲笙連忙道:“師傅治病人不喜歡有人打擾,你放心好了。”
顧丞隻好作罷。
屋,夏神醫一手扯住沈念的襟,另一隻手火急火燎的去扯他的腰帶:“!給我!”
沈念一臉迷茫:“神醫,這......”
“廢話!”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沈念把裳下,袖子掛在手肘,出健碩的膛。
夏神醫瞇起眼睛:“轉過去。”
沈念老實地轉過去。
一隻展翅九天的鷹紋在他的左肩上,鷹眸灼灼,生猛駭人。
夏神醫湊近細細看了一遍,忽然抬手在他的後腦勺拍了一掌:“好你個沈家小子,沒想到你還活著。”
沈念把服重新穿好,眼裏蘊著笑意:“夏神醫認不出我了,還得看我的鷹紋才知道。”
“你放屁!”夏神醫背著手,“你被笙笙救回來那年才12歲,如今已過去8年,肯定長變樣了啊。”
他突然神兮兮地翹起角,湊近輕聲道:“我那傻徒兒,似乎一點都沒記起你,如今已嫁作他人婦,造孽,造孽咯。”
“確實沒有想起,甚至隻字未提。”沈念的眉宇間染上落寞,“不過來日方長,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是如何,對吧神醫?”
夏神醫捋著胡須:“那倒是。”
他坐到一邊的小馬紮上,問道:“你這次來,有何事?”
沈念也拖了個小馬紮挪過去:“看病啊。”
說著,他把手出去。
夏神醫瞪了他一眼,卻出手放在他的脈上,陡然睜大眼睛:“哦喲喲,你不要命啦?”
沈念眼底劃過一狡黠:“不然我怎能與你的徒同行?”
他為了不讓薑雲笙起疑心,把力打散,又自行封住了脈,尋常醫者本無法判斷出來。
然夏神醫醫湛,一便識破了是他自己所為。
“追媳婦追到這個份上,你小子指定功。”夏神醫笑了兩聲,收回手去,“既是如此,我便隨便給你治一治。”
“有勞神醫。”
夏神醫取來針包,一邊紮針一邊語重心長道:“沈家小子,追媳婦是事兒,替父報仇更是事兒,別忘了你拚命活下來是為了什麽。”
沈家滿門抄斬,鎮北將軍喪命,當年這件事讓整個北境悲憤一片。
然百姓雖是如此,卻無人敢去撼靖安侯的地位。
這世上知曉沈念真實份的,除了顧家父子,便是救他一命的夏神醫。
“我知曉的。”沈念沉聲道,“實不相瞞,此次前來幽州,我把蕭翊風也引來了。”
“哦?”夏神醫挑眉,手上作不停,“那就有些有趣了,你可是想讓他和裴訣的兒子起衝突?”
沈念角噙著笑意:“神醫懂我。”
“確是一妙計,靖安侯再如何隻手遮天,未來繼承侯府的還是蕭翊風,裴訣近幾年野心,已不再滿足於一個幽州將軍,若是裴雍與蕭翊風有了矛盾,父子倆反了靖安侯,也不是不可能。”
沈念目灼灼。
到那時,那就讓他們自相殘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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