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做了主,將云孟沖與皇后外甥的婚事過了文定之禮,極其正式地定下的娃娃親。
云氏有驚無險,不代表徐家也這麼走運。
一個月后,徐勉祖父卷科考舞弊案。
《大縉律》對科考舞弊案的懲極其嚴厲,禍及三代。徐家人全被流放出京,徐勉自也在其間。
案發得太過巧合,云昉的母親總覺得這其中有來自皇帝對自家的敲打之意,謹慎起見,便規勸兒忍痛舍棄腹中的孩子。
可惜云昉從小被保護得太好,雖也算飽讀詩書,卻天真到不能明白母親和家族在這中間擔著多大風險。
怨恨云氏在徐家落難時袖手旁觀,更恨母親殘忍要求舍棄徐勉的孩子。
將近二十年前,民風上對“未婚生子”這件事非議還頗多。
云昉為了與家中置氣,寧愿自出云氏、遠離京城生活,也要生下這個孩子,便接了一直對示好卻沒被看在眼里的同窗言珝。
言珝很清楚與徐勉的事,也清楚與自己親只是為了生下那個孩子,但還是包容接。
那時云昉是初次有孕,一向子骨又弱,言珝便陪暫留京郊衛城的云氏別院,悉心照料到順利生產,也算用頗深。
或許云昉最初就是被這一點,所以在生下云知意后,主求到母親面前,希能將云知意留在京中云府,以免言珝看著心里添堵。
就這樣,云知意被記在了云氏族譜上,由祖父祖母親自照料,對外宣稱是云氏旁支的孤。
到云知意七歲那年,皇帝大赦天下。
當初被流放的徐家只剩徐勉與母親、兄嫂及一雙年而侄兒、侄,有朝臣說,皇帝便允了徐家人回京。
徐勉從來不是池中,一回到京城就投考國子學。
說起來,當年那樁舞弊案雖并無冤屈,人證證確鑿,但徐勉祖父只是失察之罪,沒有證據能證明他曾賄或徇私。
三代人流放七年,死的死、傷的傷,怎麼說都是得了嚴懲,皇帝惜才,對徐勉便睜眼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云知意的祖母云端若觀火,立刻意識到,若有朝一日徐勉知曉了云知意是自己的親生兒,說不得要與云氏爭執鬧開。
其實,就算徐勉鐵了心要和云氏爭這孩子,只要云氏強,他并無勝算。
但云知意祖母真正怕的是,兩邊若鬧起來,再被多好事者翻出“云氏曾有意讓云昉與皇子聯姻,最后無疾而終”的往事,那就等于狂扇皇室耳,到時云氏和徐家都要被架在火上。
而云知意在京中的境就會極其尷尬。
于是祖母讓人火速來原州,與言珝、云昉說明利弊。
言珝本就是個心溫寬厚的人,云昉也不是全無為人母的舐犢之心,這便將云知意接到了邊。
——
被兒穿舊事,云昉面青白加,一時無言。
“為人子,我不能狂悖到去評判您的對錯,所以這些事,我知道也就知道,從來不曾多想什麼。”
云知意深吸一口氣,盡量以平靜的語氣道:“我聽人說過,子生產不易,頭胎尤其危險。您自小子骨又弱,當初生下我,實在是賭上了命
的。所以我對您是很激的。”
“你……”云昉話才起頭,卻又突兀噤聲,仿佛是不知該說點什麼。
云知意道:“這些年我有時也會想,既您見著我就難,或許我該永遠不再出現在您的面前。可我在這一點上不太爭氣,遠不如您堅定。”
當初云昉向父母承諾“自出云氏、永不回京”,就真的沒再回去。
可云知意做不到。言珝待是真的好,舍不得這個沒有緣卻給了溫暖護的父親。
而且,稚齡時太過得到來自母親的,縱然如今已不再,但還是不想與母親徹徹底底形同陌路。
“我今日來,倒也不是要來扎您的眼,更沒想來揭您的傷疤。本意只是想與爹談點事,在州府說話不方便,勞駕爹前往瀅山也不是做人子的姿態。若您實在不想見我,往后我再回來時,不到您面前來行禮就是了。”
云知意扯了扯角,小聲道:“我本來也沒多喜歡下跪磕頭的。”
云昉著,沉默了很久,突然啞聲輕道:“不跪便不跪吧,本來我也不起,以后行常禮就好。”
母倆一向里關系都不尷不尬,如今突然將所有話說開,雙方都如釋重負。
不過,雙雙抱頭痛哭、徹底冰釋前嫌,卻也是誰都做不到的。
云知意點點頭,又道:“至于公務上的事,我與爹早有默契,您不必擔心,也不要過問。”更別試圖對指手畫腳。
為自有守底線,便是說破天去,也不會因為要討母親歡心而來。
云昉繃著淚痕斑駁的臉,甕聲甕氣“嗯”了一聲,算是達共識。
——
云知意回自己院里,簡單沐浴后換下了袍。
問了家中老仆,得知言珝還未歸來,便懶洋洋上了朱紅小樓,抓了一把小石子,趴在闌干上,怔怔著一墻之隔的那間書房。
大約是先前與母親談那些話的緣故,此刻有點心累,特別想和霍奉卿說說話。
此刻夕還未落山,那間書房沒有上燈,但門是開著的,顯然里頭有人,嫌悶熱開著門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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