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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公子喜茶，這是蘇湖那邊購來的雨前龍井，今年的新茶，請先生一品。”

百曉風執起剛奉上的茶壺，親手給霍子珩斟了一杯。

兩人已經移到包間一側的茶幾前落座，臨窗飯桌旁阿嫻還在大快朵頤，吃飯甚豪邁。

霍子珩端起茶杯，道了聲謝，“鵲樓以搜集報聞名，名氣之大引諸多權貴亟招攬。某與拙荊緣何來此，定然瞞不過百樓主。”

抿了口茶，霍子珩抬眸看向對面折扇輕搖疏疏懶懶男子，“初來乍到能得樓主盛款待，霍某心中十分激，也十分汗。”

百曉風挑，蛇眸幽暗似笑非笑，“霍公子切莫妄自菲薄，以你之才能，若肯來我鵲樓，我百曉風定將公子奉若上賓。”

“鵲樓有百樓主執掌，霍某便是來了，也不過座前獻拙罷了。霍氏當年歸便已言明不再參與天下權勢紛爭，霍某既為霍氏子弟，自不敢違背祖志。”霍子珩微微停頓，旋即苦笑自嘲，“諸國勢力如今仍在暗中搜查我的蹤跡，天下之大，霍某于外界卻無容，唯想到或能在流放之地尋得一隅，毒發亡前好好陪伴妻子一年兩載。百樓主，霍某厚，請樓主全，亦樓主諒解。”

百曉風沒有即時回答，蛇眸半垂神難測，好一會后才道，“霍公子一文弱書生，膽子端是大得很，天下皆知雍州流放地乃是惡人鄉，流放地的風云城更是人吃人。百某以為公子敢來，是心中已有計量投靠山頭找庇護，不想你竟然渾無這樣的打算？你就不怕百某一怒，讓你們夫妻今日埋骨于此？”

“霍某確實沒有打算投靠山頭，所以對百樓主而言，我雖無用，也不構威脅。我相信百樓主不會浪費力氣跟一只將死的螻蟻計較。且，百樓主眼里并沒有攪弄風云的野心，你招攬我，不過是不想我為另外兩勢力所用。若無此憂，霍子珩在不在鵲樓都不著了。”

百曉風看著對面時不時忍輕咳，臉蒼白呈死灰的男人，良久，“我百曉風從不強人所難。霍公子，我們來日方長，今日公子不愿，不代表明日公子不愿，他日公子想通了，隨時可來我鵲樓，百某打開大門相迎。”

霍子珩舉起茶杯以茶代酒，正道，“百樓主，多謝。”

阿嫻吃飽，男人跟那什麼百樓主恰好談完。

那位把他們接來鵲樓的侍衛又親自把他們送出了鵲樓，還應要求給打包了桌上沒吃完的八寶鴨。

“你剛才沒怎麼吃東西，盡顧著說話了，待會咱出城去找個清凈地方坐下來吃鴨！我剛剛嘗了這鴨味道真的好，大酒樓的廚子手藝就是不一樣，比我做的還好吃。”出了鵲樓，街上象又重現眼前，這次阿嫻不那麼怕了，拎著已經不熱乎的八寶鴨跟在男人邊，“臭男人，我這樣吃完還帶提打包，會不會丟你的臉？”

“不會，民以食為天，事關飽怎會丟臉。”男人泰然自若，“剛才是你搶先開了口，不然我也會要求打包些吃的。下次再有這種場合，吃飽了你就坐著，人打包的事讓夫君來。”

“……”阿嫻扭開臉，片刻后眉眼一彎，滿臉是甜的笑意，“好！”

……

鵲樓。

百曉風回了三樓居室。

室燃起淡雅熏香，琴音裊裊響起。

聽風送了人回來，站到古琴邊上，“樓主，就這樣放他們走了？”

“不放，難道要將人殺了？他并未得罪我。”百曉風白皙修長指尖弄琴弦，行云流水，眉眼低垂時看不出喜怒，“再者便是真想殺，也殺不。白奎跟大胡子的人伏在窗外，我手了，他們轉頭把人救下……哼，本座豈非白送機會給他們做人，將霍子珩往他們邊推？霍子珩是把本座的心思及城局勢算盡了，才敢上我鵲樓的馬車。”

“可霍子珩既已經來了流放之地，白奎跟大胡子一定會想辦法把他招麾下。樓主肯放人，他們卻未必這麼好說話。”會了霍子珩的能耐，聽風更憂慮。

白奎且不說，大胡子行事最小人，萬一他把霍子珩囚起來，霍子珩為了活命也得為他所用吧？

百曉風嗓音淡淡，和著悅耳琴聲，“霍子珩不會為任何人所用，他走進流放之地的時候便已有計量了。”

流放之地三大勢力掌權者各有所長，各有各的能耐。

論武力，霍子珩在他們面前不值一提。

但論謀算，他們三個加起來也不敵霍子珩。

霍氏，最擅窺人心。

正是因為流放之地有三勢力鼎立，相互之間有掣肘，霍子珩反而能在勢力夾中安然無恙。

誰都不想他被他人所用，自會相互使絆子阻攔。

又誰都想招攬他，所以會絞盡腦送人……

但若霍子珩歸順其一，即死期至。

所以，他不會為任何一方所用。

室一時只剩熏香及琴音。

聽風躬退出居室，反關門時，仿似聽到樓主說了句“全族葬于火……嘖……”

那句話說得太輕，聽風沒能聽真切，再要細聽時室語音已經碎無痕。

彼時霍子珩跟阿嫻已經走出風云城，就在城外路邊隨意坐下，慢慢吃完了打包的八寶鴨。

“臭男人，我們在哪落腳比較好？”阿嫻對這里完全不悉，心有茫然時已習慣跟男人討主意。

他總能讓安心。

“城太吵嚷，想要清靜些，我們就在城外擇一地而居如何？”

“住城外？好啊，不過我再跟你說一遍，我真的不會種地哦。”

“不用種地。”男人笑。

“那要如何過活？吃老本嗎？”阿嫻有些糾結。

不是不舍得那些銀子，但是手里的銀子有數，得著給男人治子，只靠吃老本指定不行的。

“別擔心。”男人曲指在側輕刮了下，“我們總有辦法過活，我來想辦法。”

風云城外有條清河，清河畔有座徒北山。

數日后，沉寂的徒北山腳下多了一戶人家，住進夫妻二人。

平日深居簡出，淡飯茶，閑時嗑嗑瓜子看看晚霞。